2011年12月14日 星期三

洛楓:暫歇再出發:停寫「舞評」的思與累

轉載自:https://www.facebook.com/notes/%E6%B4%9B%E6%A5%93/%E6%9A%AB%E6%AD%87%E5%86%8D%E5%87%BA%E7%99%BC%E5%81%9C%E5%AF%AB%E8%88%9E%E8%A9%95%E7%9A%84%E6%80%9D%E8%88%87%E7%B4%AF/10150457045892964

決定停寫「舞評」一段時間——有些路途走得久了必需停下來檢視前後風景的面相與輪廓,才能決定走下去的方向和意願,否則不是迷亂於霧靄的幻影便是迷失於自以為是。作出這個決定緣於一些際遇、一些事件,以及內心朦朧的呼應,譬如說「舞評」(或評論)的存在到底是甚麼?當有舞者或編舞非常排他的認為祗有真正表演的人才能看懂和明白台上動作的意義時,文字作為「溝通」的絲線驟然斷了!又譬如說當文字人說了不討好的話語,台上的表演者以竊竊私語的姿態否決了台下發言的尊嚴時,「言說」也變得寸步維艱!甚至譬如說在訪問的過程中,難免先說了一些個人看法然後提問,但對方未等人家把意念說完便用截斷的姿勢擋住了去路,「對話」根本無從開展!是的,我也明白「藝術創作」與「理論評述」之間一直長存無法逾越的tension 和conflict,苦心孤詣夜以繼日孜孜不倦嘔心瀝血的創作者總覺得評論人容易信口雌黃、喜歡張冠李戴,而評論人涉於歷史浩瀚的文獻、東西交錯的理論於是也養成權威的自尊和自信,兩相碰撞不是火花四濺而是玉石俱焚!然而,創作不能沒有評論,評論不能割捨創作而獨存,這種「藤樹相纏」的共生姿態難免愛恨交加,於是有人為了「互惠」便祗能說動聽的話、做大眾愛看的一台故事,漸漸地「藤樹」也扭成一片沙漠,「洞見」寸草不生,「創意」敗落枯亡,這不是世道亂而是人心變!是的,這些日子以來眼睛和鼻子經歷了好幾次沙漠風暴,視野堵塞不清抓不住一些人、一些事的脈絡,讓前行或後退的方位處處碰著牆壁,於是祗好「面壁思過」了!
Pina Bausch: Café Müller

作為一個「文字人」,我祗能忠於所見、敏於所感,不能將無法觸動的東西說得感激零涕,也不能將陳套的舞台意象說得天花亂墜,當然,「文字」又有何難呢?掌握了修辭的技法再加添理論的花邊大可化腐巧為神奇,但「煙花」的文字沒有血肉也不能長久,真誠的話語難於說得圓滿卻必需經歷時間的考驗,祗是許多時候這個「考驗」必需獨力承擔。如果說「文字人」論舞的時候必需磨練自己生活的廣度與生命的深度,介入不同面向的喜怒哀樂;也必需廣閱群書、吸收形形式式的藝術養分;更必需拓展視野和觀看的角度,俾能寬和的包容、嚴正的批判;那麼,其實,站在舞台上、燈影下無論跳舞的還是編舞的,何嘗不是殊途同歸嗎?假如「創作人」祗看見自己足下的燈圈,以為單足旋轉就能轉出一個遼闊的宇宙,而視線所及祗能到達舞台的邊緣,以為伸手所到之處就能夠包攬整個世界,那麼,舞動的光圈祗會越來越小直到黯淡熄滅……是的,香港不是一個利於創作的城市,容易讓人水土不服、妥協、疲倦以致為求安隱而走一步、退兩步,但如何化「劣境」為優勢、以逆向的力度超越環境的限制、讓呼吸貼近時代的脈搏、敢於揮手搗破自我內在和外在不斷設立的框架,才能讓藝術的心跳繼續動己動人,更何況這地球不是祗有「香港」一個框框的地方啊!


停寫「舞評」的日子依舊會看舞、看書,正如舞圈的朋友J所言,祗要是喜歡的我終究還是會重新執筆上路,如同周耀輝寫的歌詞〈華麗緣〉說道:「曾受甚麼感動/期待哪些轟動/我想的留待與誰延續」——祗要舞林的風光如畫,仍會有我流連忘返的腳步……


14.12.2011 洛楓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