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9日 星期五

聞一浩:《藝子與舞子》vs《手塚》

原刊香港:《信報財經新聞》2012年3月9日 C5

香港藝術節期間看了兩個跟日本有關,但風格截然不同的演出:《藝子與舞子》即使在日本也是難得一見的日本藝伎演出,而比利時編舞家希迪.拉比.徹卡奧維以日本漫畫之神手塚治虫生平與作品為題材的《手塚》,則是一個跨媒介的新嘗試。

《藝子與舞子》分別在國際金融中心與南蓮園池舉行,筆者是在中環現代化環境中看這日本傳統藝術,對比相當強烈。

酒宴間的歌舞表演

舞台上橫着的兩道屏風為場地帶來一點東洋風味,布景僅此而已。兩位藝伎(樂手)彈着弦琴,一至三位不等的舞伎在表演,一如電影中所見酒宴間的歌舞表演,當然眼前觀眾只是安坐在椅上,欣賞這日本傳統藝術。

幾首小歌自然都是與京都的季節和風景有關,舞蹈動作以手部為主,操控有致的動作彷彿叫人回到京都的小路上;演出中段插入傳統的藝伎娛賓遊戲。坦白說,最初聽到這環節時,並不覺得有趣,但在幫間喜久次的帶領下,看着兩位觀眾一步一步地進入遊戲的狀態,就明白到看似輕鬆隨意的搞氣氛遊戲,其實一點也不簡單。

徹卡奧維的《手塚》則是另一回事。以日本漫畫家手塚治虫為題的多媒體舞蹈劇場,集合了書法、錄像、武術、舞蹈、戲劇及現場音樂於舞台上,多視點多角度呈現這位漫畫家的創作之路與視野。

一開始以腳拈着漫畫,不住舞動的舞者,看似簡單但實行起來其實並不容易,他在地上扭動、爬行、起伏,但不論他如何舞着,眼總不離開腳中的漫畫,漫畫/書癡的信息明顯不過。

然後我們看到布幕上慢慢沁出的紅點,恍如太陽般掛在中央,跟着布幕升起,走出了小飛俠,徹卡奧維巧妙地將紙上的影像引伸為漫畫,更象徵了漫畫人物如何跳出平面,走到觀眾跟前。

跨媒介說故事新嘗試

小飛俠是演出中的代表人物,一個不住懷疑自己本性是善良或是一種製造時預設的個性。徹卡奧維選擇的手塚人物與故事,大多是這種黑白難分、灰色為主的,我們看到怪醫秦博士、奇子等,其中或許有些不是他最出名的作品,卻能體現他對戰後日本社會狀態的看法。又如他擷取了兩個孤兒因父母雙亡而得自我存活的少年,不同的成長環境中如何自處──一個是墮落了的歹徒,一個是神父;但歹徒每次犯案後,都會來找神父,後者又永遠不能自制而與他發生關係。兩位舞者在台上以身體演繹了這種充滿壓制與扭曲的人際關係。

扭曲的社會是手塚作品的內容之一,《奇子》中有乖倫常的人物關係,《人間昆蟲記》中不斷向上爬,不惜犧牲身邊人的女子,徹卡奧維將故事巧妙地穿插在舞台之上,其中有以舞蹈來呈現的如《奇子》,也有以誦讀來說出故事,如《人間》。

視覺效果佳舞蹈偏淡

縱使舞蹈出身,但《手塚》中舞蹈的比重其實不高,徹卡奧維更多地以錄像來表達故事與意念,他把創作的過程,藉着演員與錄像在台上呈現出來。手塚以紙、筆、墨建構起整個世界,徹卡奧維以大幅的卷軸代表了紙張,舞者的身體是筆,配合現場投影的錄像,觀眾將會看着舞者在布幕上書寫文字及繪畫,大家會看着一潑墨綻放成各種不同的圖案或文字,又或者一格格的漫畫出現在眼前。意念上或許不算特別新鮮,但在執行上的難度甚高,而出來的效果的確是叫人驚嘆。

還有那現場的書法表演,書法家鈴木稻水一直在台右揮筆,有寫在紙上,也有寫在人的身上,期間錄像將寫作的過程投放到布幕之上,徹卡奧維原意是以之象徵漫畫,比喻舞蹈的創作,原意雖好,放在這裏,意思卻不見突出,但純粹看舞台視覺效果,的確是不錯的。

另一個舞台元素是音樂,涅廷.索尼的音樂相當吸引,但徹卡奧維不僅使用現代音樂,更把樂手放到舞台之上,觀眾可以看到他們演奏,煞是好看。

不過,這也容易把觀眾注意力引到音樂之上,而忘記了舞蹈本來是創作的起源。其實,看罷《手塚》,我們記得那叫人讚嘆的錄像、音樂和書法,相比之下舞蹈部分卻似乎輕了,對於舞蹈觀眾,難免有點失望。

聞一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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