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19日 星期三

現代舞 會說話

原刊廣州:《信息時報》2011年10月20日 C15

蒼穹下沒人睡覺,沒人,沒人
沒人躺下來睡覺

要是有人閉上眼睛
你們就揮舞鞭子,孩子們,揮舞鞭子
讓眼睛的景象打開,我說
讓疼痛處疼痛

  ——《無眠城市》加西亞·洛爾卡

西班牙詩人、劇作家加西亞·洛爾卡(Federico García Lorca)在一首名為《啞孩子》的詩中寫道,“在一滴水中,孩子在找尋他的聲音,(被俘在遠處的聲音,穿上了蟋蟀的衣裳)”。

10月21日,加西亞·洛爾卡的戲劇《白納德之屋》將在廣東現代舞團小劇場,以全新的舞劇形式演出,名為《白屋》。

演出前夕,看年輕的演員們在台上化身為戲劇中的人物,我會不自覺地想起這首詩,一個啞孩子,聽著遠處的蟋蟀聲,他找尋著自己的聲音。


白屋的挑戰

千萬別被我誤導,《白屋》不是一出無聲的、沒有語言的舞蹈,它可能是我見過台詞最多的舞劇,廣東現代舞團藝術總監潘少輝甚至一再強調,“我不是讓舞團演員去演話劇”。

在這個作品中,每個演員都有一個自己扮演的角色,有自己的名字,一個大家族不同的位置,母親、奶奶或者女兒,他們講述大量的台詞,讓故事支撐起一個複雜的劇情:守寡的母親白納德和軟禁的五個女兒、八旬的奶奶以及兩個女僕同住一個屋簷下。五姐妹受困于母親的嚴厲控制,在慾望與恐懼中,爆發出強烈的戲劇張力。

舞團的演員們,不再僅僅用肢體呈現一個抽象概念,或者演繹某一段場景。這一次,他們要演戲——扮演一個人,和自己相似或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角色,試圖通過一個動作、一句話或者一段舞蹈,傳達一個人與其他8個人之後微妙的情感關係,對這個人同情,對那個人恨,對這件事憤怒,對那些人恐懼。

這樣會有多難?在舞蹈的世界,演員是很少開口,甚至在多數劇目中,他們並沒有自己的名字,演繹一個角色,如何能將一個擁有美妙文字和豐富情感的劇本表演出來?現代舞與戲劇將產生怎樣的融合?

需要找自己的聲音

香港的“進劇場”編導陳麗珠對此擁有豐富的經驗,芭蕾舞者出身的她,從1991年創立“進劇場”開始,就以創作、工作坊的形式,在文學與劇場之間嘗試融合的可能性。因此,潘少輝選擇了“進劇場”,將他們請到廣州,進行《白屋》的編排,他親自挑選劇本,希望讓他的演員們,能和不同的編導合作,獲得更多的刺激與成長。

從工作坊開始,“進劇場”帶著演員們讀劇本、體察人物、感受直覺,希望讓廣東現代舞團的年輕演員們一步步進入,從肢體到言語,跳起一個比以往更複雜、更陌生的舞劇。

“Bonni(陳麗珠的英文名)很有辦法,她並不會指導你怎麼做,而是不斷問問題。你做了這個動作之後,對方會怎麼想?你這個角色會怎麼想呢?她一點點地引導你,慢慢進入角色。” 演員俞亞男告訴我,最初她們感到了困難,但很快就感到新奇、刺激。舉手投足之間,原來需要想這麼多,會有這麼多變化。陳麗珠用巧妙的方式告訴他們,你們需要找自己的聲音。

想很多,想文字裡究竟孕育著怎樣的感情,想自己內心的感受,想一句話怎麼說。讓演員去想很多的同時,《白屋》也漸漸成形了,其中有著加西亞·洛爾卡在1938年的西班牙所感受的壓抑、窒息與爆發的先兆,也有著每個演員自身的故事,她們演了不同的角色,有時也演著自己心裡的情感。

文字進入舞蹈

在香港人陳麗珠的眼中,加西亞·洛爾卡的《白納德之屋》是人類文明的精華,最動人的文字。她希望將文字中的感動,帶入劇場。好的文字,能激發人無窮的想象,也更容易將演員引入文字世界。在過去的日子里,“進劇場“曾以卡夫卡、黑塞、卡爾維諾等人的小說為藍本,重新創作劇本。

《白納德之屋》是加西亞·洛爾卡的最後一部作品,這位在西班牙成為傳奇的同性戀詩人,在西班牙內戰的第一天(1938年8月19日)被法西斯行刑隊殺害,年僅38歲。他的詩作清澈透明,而戲劇作品,則多是悲劇主題,沉重、壓抑。

2002年,“進劇場”以《白納德之屋》為藍本,創作了《他和她和他…的屋》,被《大公報》評論為“為香港的戲劇帶來不少的希望和另類的選擇,令人欣慰。”近10年後,重新以《白納德之屋》為劇本創作的《白屋》,不禁讓人期待。

左邊是具象的文字,右邊是抽象的現代舞,二者同樣激發著人的無窮想象,當二者相遇,我們或者將會迎來一個奇妙的晚上——現代舞會說話,它找尋著新的聲音。

張玥晗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