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19日 星期四

Greek classic continues to inspire Neo Dance HK

Source: 48 Hours, (Hong Kong, 2013.12.19)


DANCER-CHOREOGRAPHER Justyne Li Sze-yeung has always been interested in mythical tales. She created Narcissus & Echo for the Hong Kong Dance Alliance's Emerging Choreographers Series in 2007, then Galatea and Galatea & Pygmalion three years later. Her exploration into the Greek myth of Pygmalion and Galatea continues in her latest piece Galatea X.
The work is based on the story of sculptor Pygmalion who falls in love with a beautiful ivory statue of Galatea that he created. The object of his desire eventually comes to life when Aphrodite, the goddess of love, answers his prayers.
Li explains the Galatea series stems from her curiosity over how a statue would move if it was to come to life: "It must be so different from a human." She adds that her first take on the tale has a dark twist, that the statue never came to life and Galatea is just a figment of a deluded man's imagination.
Her next attempt Galatea & Pygmalion, a short piece she created for a group show and backed with music by Philip Glass, looked at the idea of mortality and immortality as the sculptor ages and dies while the statue lives on. Inspiration from the myth hasn't dried up yet - and probably won't anytime soon - as Li has now come up with a third interpretation. Instead of focusing on specific ideas and the narrative as they did in the first two, Li and her husband, co-choreographer and dancer, Wong Tan-ki will walk the audience through their creative process in the performance.
In Galatea X, more attention is paid to how movement changes and morphs into dance. Having come up with many ideas - and given up on just as many - their final work is a meticulously choreographed piece that reflects the couple's progress and growth since they first started working together when they set up Neo Dance HK in 2006.
"We want to look at the perceived role and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reator' and 'the created'," says Li. "The way choreographers build a dance piece movement by movement is very much like a sculptor crafting a statue bit by bit.
"It may seem that the sculptor is the creator who created the statue. However, just like how the pieces we came up with as choreographers over the years are affecting our personality and thoughts, and vice versa, the influence is mutual."
This highly reciprocal interaction can be applied to their own relationship, they say. Both dance graduates from the Hong Kong Academy for Performing Arts, they married in 2009 and living and travelling together gives them plenty of time to communicate and interact. Although they do have disagreements, their differences are what spark the creative process.
So will there be a fourth interpretation? Probably yes, says Li. "There're so many interpretations and so much potential to this story. I jotted down pages of ideas when I was brainstorming for this third instalment, a lot of which I haven't been able to use," says Li.
"I've taken it as far as comparing the tale to human beings' desire to create robots with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or even [a fantasy of an] invasion of an outer space civilisation many years back. There's still so much I can do with this story."

Galatea X, 
HKICC Lee Shau Kee School of Creativity Multi-media Theatre, 
135 Junction Road, Kowloon City, 
December 21 and 22, 8pm, HK$180 Urbtix, 
tel: 9229 5053

2013年7月9日 星期二

卡夫卡:抽象形體見聯繫 反思情誼最根本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7月10日 C1

朋友可以說是人與人關係的最根本,兩個互不認識的陌生人可以超越年齡、種族、身份等等建立情誼,甚為難得。友誼是最容易觸及的題材,然而所受的關注往往少於愛情。如果一場表演開宗明義以探討友誼為題,總讓人不期然有「老土」、「俗氣」的感覺。新約舞流卻以此為題,打破一般人的印象,從尋找、依靠、距離、方向等不同角度,以形體動作的變化,深入探討人與人之間的聯繫,製作成《長情.長程》(7月12及13日,藝穗會)。

這套舞作是新約舞流的資深舞者和年輕舞者共同合作演出的作品。其中一位資深編舞周佩韻指出,這次演出也是教育過程的一部分,讓年輕舞者在排練中學會如何行動、如何即興創造及如何尋求動作。「雖然他們不像專業舞者那樣熟悉自己的身體,但我正能善用這特色,在他們身上嘗試不同動作,得出來的結果可以是很有趣和很有創意的。而作為有經驗的編舞,總會有些習性,這群舞者帶來的創新思維正能打破自己習性。」

四種角度
整個演出中共有四個編舞,其中一位最年輕的編舞李偉能剛從大學畢業,是第一次創作自己的演出。在他來說,友誼最讓他深思的是如何保持一個平衡的關係,因此在舞作中,他用了很多互相依靠的動作,三個舞者在承托與離開之間,表達關係中的穩定與失重等狀態;而一段依牆而行的動作,則探討人的孤獨狀態中無人可依的失重感受。
另一位編舞葉麗兒則關注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尤其今天在社交網絡媒體盛行,令人與人的關係在陌生與熟悉之間弔詭地遊移,在彼此期待的落差中,如何達到微妙的平衡,構成彼此的和諧關係,則透過舞作抽象地表達。編舞郭曉靈則側重尋找友誼的過程,以比較感性的方式表達自己對友誼的看法。

互相影響
而有多年經驗的周佩韻,則用一種較抽離的態度看待主題,認為決定友誼的主要因素只在機會:「我更關心的是朋友的『質地』,李偉能關注的是兩人如何有相等的付出以達到平衡,但我覺得友誼是give and take的過程,在相處中兩人不一定要平等,關鍵是你願意給多少,能夠收回的又有多少?在過程中達到自然的平衡。」而她的作品正從一個宏觀的角度反思友誼,反思友誼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有總結的意味。

四個舞作雖然獨立,但同樣用了椅子來作串連。十四個舞者分別有十四張椅子,椅子正代表各自的個體性。而友誼卻是群體的,椅子會從少至多,從沒有人坐到坐滿,代表人與人之間逐漸連結,意象充滿詩意。葉麗兒表示,不只是舞作本身,排練過程也充滿反思。「我相信生命能影響生命。」在剛排練的時候,葉麗兒常用即興表演的方法訓練這些舞者,同時也啓發她改變了舞作的風格,特別是用了許多專業舞者少用的動作。在互相交流之中,彼此都得到相應的成長。

卡夫卡kafka@hkej.com

2013年7月5日 星期五

伍麗微:長情長程 舞蹈中見友情

原刊香港:《文匯報》2013年7月5日 C1

獲得2013香港舞蹈年獎「最值得表揚獨立舞蹈製作」的「新約舞流」最近又有新作推出,舞團將於七月十二至十三日,在藝穗會上演《長情.長程》。這次將由四位編舞家,獨立編製四支舞,探討「朋友」這個永恆的主題。特別的是,四位編舞的其中三位,將「下海」與十位年輕舞者齊齊跳,對於主題的詮釋,會發揮得更淋漓盡致。

 四支舞,四個角度,帶出朋友之間的關係與距離。郭曉靈以感性的手法,道出人渴望與朋友接觸,在人海中尋找知己;李偉能藉舞蹈表達朋友互相倚賴、依靠的關係;周佩韻則注重概念性的表達,宏觀地呈現朋友的各種可能性。

 舞團藝術總監、編舞之一的周佩韻說,這次的舞蹈教育意味比較強,希望透過舞蹈,讓大家了解藝術,而不只是停留在技術的表現上。這也是新約舞流的理念之一,透過培養年輕舞者及獨立創作,進行藝術教育。所以在挑選舞者時,周佩韻亦特別強調其創意。「很多時候,學舞蹈是學技巧、風格,但這次的作品舞者除了要發揮創意之餘,我也會從中引導他們,去認識藝術。」文:伍麗微

2013年6月22日 星期六

梁智儀:以舞蹈形體重現易卜生

原刊香港:《香港經濟日報》2013年6月22日 C12

Photo Credit: Ringo Chan
百多年前,挪威著名劇作家易卜生(Henrik Johan Ibsen)寫下豐饒的偉大劇作,並把當時的話劇引領到另一新階段,影響至今。城市當代舞蹈團與易卜生國際合作,帶來易卜生作品《野鴨.女孩》的舞蹈劇場,請來挪威國際級編舞家 Ina Christel Johannessen 以舞蹈重新喚起近 130 年前錯綜複雜的故事。

  編舞家 Ina Christel Johannessen 於 2004 年獲《芭蕾國際年鑑》卓越編舞獎項,2008 年憑編舞作品《Ambra》再獲 2008 年挪威評論家大獎,自此備受注目。她編的舞,被形容具爆炸力,具能量的動作結合詩意的劇場,這種落差令整體演出更立體。已創作 50 多齣舞作的 Ina ,今次將演繹挪威國寶級劇作家易卜生的《野鴨.女孩》(Hedvig from The Wild Duck),故事內容複雜、感情瓜葛千絲萬縷,編排這種舞作,跟一些純舞蹈的作品有何分別?

是流露不是營造

  且先看看易卜生寫於 1884 年《野鴨.女孩》的故事內容有多轉折 - 一名女僕被資本家威利玩弄,懷有女兒海特維格。威利卸責,把女僕許配給兒子格瑞格斯的好友雅爾馬,雅爾馬被蒙在鼓裏,跟妻兒幸福地生活。格瑞格斯清楚來龍去脈,亦打算把事情公開。糟透的關係最終曝光,雅爾馬接受不了女兒海特維格不是他親生的事實,以洩憤為由想把野鴨殺死,然而殺鴨是假的,想殺死女兒才是真……

  面對《野鴨.女孩》中大量運用暗喻、反諷、暗示的手法,Ina 坦言是一大挑戰,她分享道:「易卜生劇作聞名於世,其作品特色是不會把話直說。這種處理,往往跟故事人物的心理、感情有關,要以舞蹈表達,絕不容易,但我享受這種具空間感的創作。」Ina 認為,純舞蹈演出,抑或是歌劇、戲劇結合舞蹈,其實也有共通點,就是以純粹的身體、形體表達當下的情感和狀態。我喜歡注入一些獨特的動作,或是一些自然的行為來作深化。這種方式不是『營造』,而是『流露』,是一種當觀眾看見舞步,就能有所感受的狀態。」

  Ina 再抽取其中一段作解釋,「比方說,雅爾馬最終發現海特維格是別人的女兒,他情緒面臨崩潰,而他們也將失去彼此。但在這之前,如何表達父女關係?我安排了一幕他們在小鎮牽手的情景,那是細微的動作(而非運用語言),卻自然地表現了二人的關係。」Ina 深信,利用象徵性的動作,的確有助表達。

解讀易卜生

  有人認為,易卜生劇作對現實的挑戰和直接反映,以及突破性地展現現實主義,令百多年前的話劇從娛樂層面,頓變成一種藝術,《野鴨.女孩》的結局,呈現出人人也逃不過殘酷現實的迫切性。飾演海特維格的舞蹈員莫嫣(Jennifer)說:「今次並非純動作演出,而是穿插了故事,劇情發展、感情推進很重要,這讓舞蹈動作的質量(quality)不同,由開始時的『輕』,到往後的激昂、沉重,對比強烈。故事初段,我還演繹一位天真的女孩,在後段,當我要為家庭付出,當時已不再是孩子,而是一個女人。」

  遇到國際級的編舞,Jennifer 也認為難得,她說:「演出中,將會有一位舞蹈員充當現場敘述(narrator),這是 Ina 的主意。Narrator 不是純粹的旁白,她除了在演出中交代故事內容,也會為其他舞蹈員朗讀對白,為他們發聲,讓舞蹈員更專注形體的演出,所以,其他舞蹈員也要留意 narrator 的指示。我們不止跳舞,還要演,更要與團隊緊密配合。」Jennifer 表示,注重團隊的整體性,是 Ina 編舞的一大特色。

  城市當代舞蹈團節目及市場部高級經理黃國威補充:「其實不少易卜生劇作的繙繹版本,跟原文的意思也未能做到百分百相同。演出中,除了有現場敘述,場刊亦會附以較多的文字作解讀,對於場刊的製作,我們更請來一位專門研究易卜生的本港大學教授擔任指導,希望讓本地觀眾對偉大的劇作家有更深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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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鴨.女孩》INFO

 6 月 28 及 29 日.葵青劇院演藝廳

 網址:www.ccdc.com

2013年6月21日 星期五

林喜兒:Walls44 三部曲舞劇虛無終章

原刊香港:《明報》2013年6月21日 D5 


一部連續劇,由文本、音樂、舞蹈,錄像串連;也可以是消失、記憶、虛無的三部曲,或者,簡單來說,關於過去、現在與將來。多媒體劇場,不止是不同媒體的共同創作,而是互相之間的對話,說故事。王榮祿以《牆44》示範一次劇場的新可能,來到最後一篇,原來是個崩壞的世界……

文:林喜兒圖:不加鎖舞踊館提供

在劇場很少看到連續劇, 正確點說,這是香港的首個連續劇,以三部曲的形式進行, 「因為沒有人做過,很想新嘗試。不加鎖舞踊館從來也是從劇場的形式出發,坦白說,香港有芭蕾舞團、中國舞團、當代舞團,我不需要重複做這些舞蹈演出」。不加鎖舞踊館的藝術總監王榮祿,於是找來不同藝術界別的人,共同參與這套連續舞劇——陳志樺負責文本創作和導演、陳敏兒演出、黃靖創作音樂和演出。創作從文本開始,故事從一個樓房說起, 「最初的構思是有44 個房間的樓房,所以稱為牆44」。

香港新嘗試過去現在到未來

王榮祿說三部曲,是由「最近到最遠」,於是第一章選擇在灣仔富德樓上演一場實景舞蹈,是關於一個人神秘消失,然後他的女兒回來尋找他,利用富德樓的不同單位,還有天台和樓梯作演出場地,觀眾與表演者的距離很接近;到了第二章是小劇場,在牛棚劇場上演一場多媒體的互動劇場,連接第一部,女兒與房客相遇,一同回憶那個突然消失的人。

第二章是音樂、舞蹈和錄像的交錯和結合, 「總認為影像往往是太強太搶,觀眾很容易被吸引過去,我們希望能利用錄像帶出一個氛圍,從空間設計出發」。第二章主要集中在陳敏兒和黃靖兩個角色上,一個是尋父的女兒,一個是租客,透過兩人的對話和獨白,黃靖的音樂與歌聲、陳敏兒與錄像的對話,穿梭不同時空,去說關於記憶的事。

首章留懸念每部可獨立看

黃靖飾演盲的歌手, 「這樣的角色安排,是導演希望我能放低一些既有的習慣,而且又想掩蓋我音樂人的身分」。黃靖在第二章中也創作了幾首歌, 「都不是為了要強加音樂,也不希望變成音樂會,跟導演一邊傾談劇本,我也作一些歌,他認為合用便放進去,都是合情合理的」。第一部中他在最後一刻才現身,沒有唱歌,也沒對話,就像《阿飛正傳》中的梁朝偉,是個神秘人。「這樣就吸引觀眾看下去。」

明言這是連續劇,3 部作品當然有關連,若獨立看其中一部會否不明所以?王榮祿說這也是他關心的問題,「我們也很想知道觀眾的反應,這是我們的新嘗試,不過我相信看了第一部也未必一定理解第二部,其實每一部也可當成是獨立的作品」。他說從最近到最遠,來到第三章,回到正式一點的表演舞台,也從過去的消失,到當下的記憶,走到最遠的未來,「第三章是回歸舞蹈的演出,故事說到那個女兒已變成95 歲的婆婆」。對於未來,我們有很多想像,從消失與記憶展開的未來,又是怎樣一回事。

三部曲的構思,除了是希望作新嘗試,原來最終目的,是培養觀眾,「現時的劇場都是消費模式主導,觀眾買票入場,然後離開,我希望觀眾能投入劇場多一點,理解劇場演出是怎樣的一回事」。吸引觀眾,不止是靠一張設計精美的宣傳海報,劇團的新嘗試,未嘗不是很好的引子。

《牆44》三部曲——第三章關於虛無

日期:7 月5、6 日

時間:晚上8:00(5、6 日)下午3:00(6 日)

票價:$220、$180

場地: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

查詢:2734 9009(票務)2778 3488(節目)

網址:www.unlock.com.hk/walls44

2013年6月20日 星期四

聞一浩:Two Macau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6月20日 C5 

在非正規的場地演出雖然已非新鮮事,但這兩年有增加的趨勢;今屆澳門藝術節有兩個當地藝團的舞蹈演出,不約而同地都是再創造,而且都是在非正規的場地進行。

由澳門藝團石頭公社創作,何東圖書館演出的《影落此城》,以旅居澳門的印尼詩人玉文的作品為藍本,《影落此城》結合舞蹈、現場音樂及錄像等多種不同媒介。在圖書館內展演一個由詩作而來的作品,在場地選擇上已見其心思。演出一開始是在圖書館內的花圃內進行,觀眾坐在微風中、樹影下、花草旁,看身穿白色輕紗般的演員朗讀玉文詩句和一些關於創作的故事,背後是打在圖書館大樓外牆上的錄像。演員在屋廊下、樓上窗前,以及觀眾席間演出,一切都十分自然與順暢。

跟着,演員則示意觀眾跟隨他們走進圖書館大樓內,叫觀眾在大樓另一邊的梯間坐下,玉文的詩句打在門柱或演員身上,演員又跳出了一段仿傳統印尼舞的舞蹈,向玉文致意;再轉換場景,走到圖書館內頂層的閱覽室內,隔着落地玻璃窗看演員在小花園內演出,動作輕盈,彷彿精靈般在樹間屋簷游走。

然後,再將觀眾帶到何東圖書館大樓後的花園,在大樓與民居之間,觀眾看着樂師與歌手在花圃內演奏及演唱,演員則在整齊的花圃間舞動,有時停在樹旁,有時則在花間,整個作品都很有詩意。

增加「在地」感

《影落此城》是近年個人看過的作品中,最能體現site-specific的演出。何東圖書館本身優美的環境,與詩作已然配合,創作人顯然對場地相當熟悉,在選擇演出的地點,及如何轉換場景上,都有不錯的安排,由圖書館前面走到後頭,由地面走上屋頂,再回到地上,亦合適地利用不同圖書館的空間作為演區。個人尤其喜歡結束一幕安排在大樓後,觀眾席後的一排民居,增加了演出的「在地」感,完全凸顯演出的本土性。業餘演員的能量或水平縱有參差,但那種少女稚拙的感覺,卻又恰好地符合演出營造的氛圍。

另一個演出是當代舞台藝團的My Chair 20:13,由該團藝術總監曾可為將首個編舞作品My Chair 再整理而成。

演出為位於澳門市中心的舊法院大樓。My Chair 20:13 在這座歷史建築物的一個房間內進行,沒有「舞台」。觀眾席為可移動的座位,排在一邊。沒有正式的後台,房間原本的幾個門口成為演員進出用的「台口」。相對何東圖書館,舊法院大樓的房間比較中性,不會為演出增添任何意義。

探討當下價值

演出的主要道具為椅子,編舞曾可為以之象徵權位,個多小時的演出分為十六場, 雖然並非完整故事,但觀眾仍可看出一個女性人生的縮影。一開始,一排椅子在演區中央,幾個女子坐着、玩着,然後站着的一個想要坐下,坐着的卻絕不相讓,最後她要使詐才能搶位成功。演出給我們一幕幕這女子的人生片段,由工作上的爭權,到遇上負心漢,苦戀下仍被始亂終棄,再到放縱情慾,然後發現這是個荒誕的世界,最後回到宗教救贖──著名的「沙灘上兩行足印」的《聖經》故事。

椅子作為主要道具,它主要象徵權力,除了一始的音樂椅爭位外,男女感情一段,坐在椅上的男子完全掌控了這段關係;作為神的化身,男演員(何浩源)一張一張的椅子背到身上,再引吭哀鳴,以大愛救贖世人等。

場刊中團體介紹均提及要用當代女性角度去探討及審視當下價值,原以為演出探究今天女性的價值觀,一種當世女性審視世界的角度,但演出其實是一個宗教救贖的故事,這個背後的命題本無不可,但當中對今天女性的角色與位置,男女間感情與權力關係,都嫌陳腔濫調。

女性在今天的社會該如何自處?女性在兩性關係中應如何自視?這其實都是很值得細加探討及反省的問題,可惜編舞只停在表象,在構思內容及表現手法上都流於陳套。叫人想到:創作人及觀眾之間對所謂「當代女性角度」是否存在根本的差異?

撰文︰聞一浩

2013年6月18日 星期二

曲飛:蕭紅仍在異鄉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6月18日 C5

Photo Credit: Yvonne Chan
「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卻是因為我是個女人!」這是作家蕭紅(1911-1942)對自己的看法,這位民國四大才女之一(呂碧城、蕭紅、石評梅、張愛玲),生於黑龍江呼蘭縣,求學時接觸五四思想與中外文學,尤受魯迅、茅盾和美國作家辛克萊作品的影響。為逃離封建家庭的包辦婚姻,十九歲時,蕭紅離家出走。在魯迅的賞識及支持下,她於1935 年發表了成名作《生死場》,蜚聲文壇。1942 年,蕭紅因被誤診有氣管瘤而動手術,手術後情況惡化,最後病故,死時年僅三十一歲。

前年是蕭紅誕辰一百周年,香港文化界沒有特別的活動舉行,反觀內地情況,原籍北京導演霍建起,將這位在文壇舉足輕重的才女的經歷拍成同名電影《蕭紅》,影片在上海國際電影節試演後再全國公演,令內地文化界人士再次懷念這位一生追求自由意志的才女。電影拍得不俗,導演對鏡頭運用頗有詩意,除了突出到蕭紅淒美的愛情故事和大時代背景外,也看到一份文學色彩,難怪獲得第十五屆上海國際電影節評委頒發最佳攝影獎給導演。

班底一時無兩


回首香港,近期由康文署主辦「那些年──文學家留給香城的印記」系列中的《生死蕭紅》雖則已經降下帷幕,不過對於關心蕭紅文學作品的人,仍然會是繼續和她對話。是次《生死蕭紅》製作班底可謂一時無兩,由盧偉力負責文本兼導演、梅卓燕編舞兼演出,配合羅乃新(鋼琴)與陳錦樂(口琴)的現場演奏及陳錦樂的影像,再加上龔志成的音響設計,透過獨舞、音樂、文字和錄像,紀念及呈現蕭紅的生命史,探索她生命的支撐力,如何在無助的死亡中不死。

這是一齣「多媒體舞蹈劇場」,當觀眾步入香港兆基創意書院多媒體劇場後,會感受到被一種海底的氣氛包圍,懸掛在舞台中央的白幕上投射出朦朧的海底世界,舞台中央位置擺放了一條長長鮮紅色的布疋,看似是一條血河,將舞台切割成兩半,台右是羅乃新與陳錦樂的演奏區,當大家對這血河發生無限想像的同時,羅乃新溫柔地彈出舒伯特最後一首奏鳴曲D960,再注入愛沙尼亞作曲家Arvo Part以及拉赫曼尼諾夫的作品,將蕭紅沉重的一生慢慢展開。由於場刊沒有分場說明,舞作大致分為:血濃於水;出走;寫作;夢魘;故人;最後臥病;自由。

在第一段獨舞中,梅卓燕充分表現出蕭紅內心的糾結,透過舞動與地上鮮紅色的布疋建立微妙的關係,給人感受到她在生時寂寞和痛楚,三段愛情的痛、產子的痛、月經的痛、戰爭的痛等,成功立體塑造出蕭紅鮮明的形象,梅卓燕在舞動過程以心出發,再透過肢體轉化成生命狀態,沒有多餘的舞姿,也不賣弄舞蹈技巧,可謂已到達唯心舞動的境界。基於有這良好基礎,接下來的情節就更加得心應手。舞台意象方面,舞台及燈光設計李峯選擇以白色布幔為設計,予人一種想飛的欲望,借此呈現蕭紅想飛的心願,但是,她的心願始終未了,一切事與願違,包括她的終生伴侶一樣,如舞台上那張被砍掉一半的雙人床,男人,只讓她永遠失望。

寫意重過寫實
作為負責文本兼導演的盧偉力選擇了一個很聰明的方法,就是以寫意重過寫實的方法,令觀眾感受蕭紅活着時的寂寞,當觀眾感受到這份強烈的寂寞和在病榻中掙扎後,離開劇場時,自然會另找途經了解更多關於蕭紅的一切。

在一小時十分鐘的演出中,劇本文字處理點到即止,沒有冗贅的話語及文字,也沒有詳細交代她如何和父親、首任丈夫、蕭軍、端木蕻良等人的感情糾紛,集中處理蕭紅的心靈狀態,這種狀態既是生,也是死。站在個人立場而言,現在舞台上的蕭紅並不在生、死的境界,而是在異鄉,她仍然努力地追求着一片自由的國度。

蕭紅於1942年在港島西營盤列提頓道的聖士提反女子中學病逝(當時用作緊急醫療站),她臨終時曾寫下一句:「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及講出「身先死,不甘,不甘。」與蕭紅齊名的張愛玲講得好,一個女人最危險的時候就是真心愛上男人的時候,但願她現在能夠尋找到她的理想國,守護着她的孩子。

曲飛

2013年6月8日 星期六

《野鴨女孩》 搬演易卜生名作

原刊香港:《大公報》2013年6月8日 B18

圖:《野鴨.女孩》海報相  Ringo Chan攝

挪威籍編舞伊娜. 約翰內森(Ina Christel Johannessen)今次與城市當代舞蹈團(CCDC)一眾舞者合作,選了易卜生的《野鴨》為藍本,而不是同鄉劇作家那齣「有名的」《玩偶之家》。

因了魯迅,《玩偶之家》恐怕是中國觀眾最熟悉的易卜生劇作,劇末女主角娜拉的摔門而出,備受女性主義者推崇。

伊娜與CCDC舞者合作

而《野鴨》中,既有女性主義元素,亦不乏現代主義戲劇表徵,諸如以野鴨象徵理想等等。相比《玩偶之家》中對彼時資本社會男權世界的尖銳批評,《野鴨》的構思和文本相對朦朧些,無怪有劇評人說: 「人們竭盡所能想要去明白易卜生的意圖,卻茫然不知其所向。」

「我還是個十多歲的女孩子時,就開始讀《野鴨》了。」伊娜承認,當時覺得易卜生這齣象徵主義劇作,與其前期和中期鮮明指摘社會問題的作品如《玩偶之家》和《人民公敵》相比, 「難理解得多」。

「好像什麼都沒有明說,只等你去思考。」伊娜說,《野鴨》中有很多矛盾,小女孩海德維格與父親希爾馬的矛盾,希爾馬與好友葛瑞格斯的矛盾,理想與現實的種種。矛盾提出來,卻找不到出路左右為難,就像小女孩海德維格面對象徵生命假象的野鴨,不知如何處置一樣。死,還是不死?這個莎士比亞式的問題,在伊娜看來,貫穿《野鴨》始終。

「我並不能講盡《野鴨》的全部情節。」伊娜坦言,她不可能將這齣公認是易卜生最複雜最難理解的作品改編成一齣兩個小時的舞作,只能揀選其中片段,比如海德維格與祖父在閣樓上照看寵物野鴨,又或海德維格面對父親希爾馬離去時的悲傷等,作意象式斷片式呈現。伊娜願意用「層次」來形容這些片段: 「舞作中所有的層次,都以小女孩海德維格為基礎展開。」所以,伊娜與CCDC舞者合作的這齣舞蹈劇場節目,不再延續原作名稱,而改成了《野鴨.女孩》。

或也暗示了易卜生劇作的女性主義視角。雖然易卜生本人不承認,但《玩偶之家》還是被後人視為第一齣女性主義劇本。「易卜生是女性主義者嗎?當然。」伊娜說,即便易卜生的劇作必然受那個時代人文社會背景的影響(彼時的劇作家與其說反對男權,倒不如說是反對傳統反對既定的規矩),但他的文本經過時代的淘洗淬煉,經過不同文化不同閱歷個體的傳閱,早就超出當年文本的語境,成為經典,歷久彌新。

肢體語言敘事不易

「易卜生的劇作在挪威演得太多了。」伊娜開玩笑道: 「人們好像都不太願意再看到它們了。」中小學生的課本裡是易卜生,話劇舞台上是易卜生,甚至舞蹈這樣本不擅敘事的藝術門類,也紛紛以易卜生的作品為藍本,做起改編經典的工作來。

「這不是一項容易的工作。」伊娜說。以肢體語言敘事本就不易,更何況是易卜生。「我們還在試。」雖然首次與CCDC舞者合作,但伊娜覺得編舞跳舞雙方接觸下來並不會覺得陌生。「他們非常專業,學習速度很快,很明白我在講什麼。」伊娜之前合作的,大多是歐美現代舞團,舞者來自世界各地,體態風格各異,不像CCDC的舞者,接受相似體系的訓練,身體條件也差別不大, 「比較整齊」。這種「整齊」,也為編舞省了很多氣力。

與一眾新鮮舞者合作之餘,伊娜還找來老朋友、遠在挪威的托爾普(Kristin Torp)幫忙設計布景及服裝。托爾普曾在挪威卑爾根國家劇場、挪威國家大劇院和摩納哥芭蕾舞團等地演出的作品中擔任舞台設計,今次為伊娜的《野鴨.女孩》設計了一個簡單乾淨的舞台,「除了一棵樹,好像找不到太大件的道具了。」

「甚至連野鴨也看不見?」記者問。「是的,台上沒有野鴨,野鴨在這裡。」伊娜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編者按:城市當代舞蹈團主辦的《野鴨.女孩》,將於本月二十八、二十九兩日在葵青劇院演藝廳演出。查詢可電二七三四九○○九。

本報記者李夢

2013年6月7日 星期五

聞一浩:解放傳統藝術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6月7日 C5


 上月舉行的澳門藝術節規模雖然遠比不上香港藝術節,但不乏有趣的節目,如今屆的舞蹈節目中,無獨有偶地兩個來自法國的作品都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次發表,方向雖南轅北轍,但都在為現代舞提供新的路向,審視舞蹈的本質。今天來看縱然已非新事,但依然饒有意義。

其 一是開幕節目《旱.雨》,法國越南裔編舞愛雅.索拉的作品,她的作品曾兩度於香港藝術節演出,《旱.雨》原創於1995年,此次公演的是2010年由幾個 歐洲著名藝術機構委約復排的版本。以越戰歷史及其影響為題材,索拉借太陽神與雨神欲獨佔大地,令人間飽受旱災及雨災為禍的故事,隱喻了戰爭對人民的影響。

《旱. 雨》將越南傳統戲曲及歌舞藝術放到現代舞台之上,以現代的編舞手法去處理這傳統的表現形式,索拉致力保留傳統藝術的本質。演出的舞台上,除了開始時那幾塊 懸吊着的越南山水地形畫幅外,沒有任何的布景,前台側左右兩邊分別坐了樂師,用的是敲擊及弦樂器,音樂的素材來自越南北部的傳統嘲劇,聽起來有點中國山歌 的味道,兩位演唱者分別「飾演」無名氏、太陽神與雨神,不在台上對唱時,則回到台側兩邊當演奏樂師。

控訴戰爭禍害

由 越南著名當代詩人 Nguyen Duy撰寫的歌詞,描述了整個故事,亦與演出段落相應。但索拉舞蹈的編排,卻是比較抽象、片段式,有些時候是模擬了現實,如戰爭時的情況,有些時候則是情 感的抒發,當表演者口袋中掏出一張張相片,當一張張放大的相片緩緩降下,強烈控訴了戰爭的禍害。

演出主要是一群身穿黑或白衣服的中到老年 的婦女,編舞在場刊中提到,這次表演的婦女與首演的一批不同,她們並未曾提起槍械去打仗,只是在當年越戰時代以歌舞勞軍。沒有接受過西方的舞蹈訓練,年紀 亦已不輕,但對身體的操控仍然甚佳,許多的後彎前俯的動作,而且許多時都要保持不動,她們都應付裕如。與這些婦女成強烈對比的,是一個身穿日常便服的年輕 女子的無端介入,當她在台上時,強烈的時代氣息叫人更能感受到那群婦女的服裝與動作的傳統根源。

現代舞本來就是解放桎梏,拆去框架。《旱.雨》將傳統引進現代,除了能替傳統藝術注入新的活力外,也豐富了現代舞壇的語彙。

動作匪夷所思

另一位編舞夏維.利.羅伊則另闢蹊徑,他不是將更多的元素放進舞蹈作品內,而是將一切舞蹈動作褪去,他這次在澳門的演出《潛藏空間》,便被稱為法國「非舞蹈」運動的經典之一。

他 把舊法院大樓的演場全髹上白色,沒有任何布景,只有一桌一椅和一部卡式錄音機。入場時,身穿灰恤衫的羅伊已坐在場內,一手撐着頭,看着觀眾入場。當他站 起,走向牆邊的錄音機,輕按一下,原以為會響起的音樂卻沒有蹤影,羅伊坐回椅上,雙手平放桌上,然後嘴裏模仿機械人行動時發出的聲音,雙臂則開始機械式、 慢慢地逐個關節起舉起,然後站起來,再以正常步速向前行,然後,向後退。

再回到桌椅前,然後坐下,站起,走到牆邊躺下,再起來……。重 複。羅伊將身體如扭計骰般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與形狀,脫去恤衫長褲,長長的黑T恤反起,套在頭上,羅伊再反拱着身,四肢着地,一下了彷彿成了一男一女 的下半身在對舞;脫去所有衣服,以肩膊支撐倒轉的身體,以手代腳,以腳為手般在演區內移動,叫人聯想到洗淨後去了頭的火雞。最後,他穿回衣服,坐在椅上, 再起來,按一下錄音機,跳舞音樂響起──Let's dance ,然後他走向入口,離開了表演場地。

舞蹈本來是身體關節的活動,以之傳情達意,羅伊將此推到極端,當翩娜.包殊關心人為什麼舞動時,他的動作卻不帶絲毫感情,還原成一系列物理動作,在觀眾眼前不斷的蛻變,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獸,一會兒是是機械人。

舞蹈發展或許走到另一階段( 多媒體?),但回看這些作品,叫人思索舞蹈的本義,始終離不開身體。

聞一浩

2013年6月5日 星期三

港芭新舞季首演《紅樓夢》

原刊香港:《大公報》2013年6月5日 B19
  




 【本報訊】香港芭蕾舞團(港芭)宣布二○一三至一四年季度舞季精彩內容,其中包括以中國四大名著之一─紅樓夢為靈感的芭蕾舞劇《紅樓夢》。新舞季節目包羅萬有,既包括百看不厭的經典劇目,亦有引發思考的芭蕾新作。

《天鵝湖》揭序幕


面對新舞季節目安排,藝術總監區美蓮表示: 「作為扎根於亞洲的舞團,我們非常高興能夠演出一部以中國經典名著為靈感、由華人編舞家編創的精彩作品。同時,我們繼續為芭蕾經典如《天鵝湖》等歷久常新的舞劇注入新能量。此外,新舞季的作品亦將為港芭才華橫溢的舞蹈員帶來連串新挑戰,讓他們在豐富的藝術表現與演繹範疇上再闖高峰。」

是次新舞季,將由一直被公認為古典芭蕾中最家傳戶曉的劇目《天鵝湖》作揭幕節目,此劇目更邀請了馬林斯基芭蕾舞團的金基珉作客席舞者,將於八月三十一日至九月一日上映的《天鵝湖》主題一直未變,純潔的奧德蒂(白天鵝之后)和邪惡的奧狄莉(黑天鵝)兩個核心角色擁有着兩極的性格和特質,但外貌又相似得連王子也誤認了奧狄莉是曾經與他山盟海誓的奧德蒂。

十月港芭將呈獻由德國多特蒙德芭蕾舞團藝術總監王新鵬編創的《紅樓夢》國際首演。這套舞劇由香港小交響樂團現場演奏,以情感強烈的芭蕾舞蹈訴說林黛玉與賈寶玉的情感糾葛,同時思索中國歷史上數百載的變化。這次王新鵬創作《紅樓夢》舞劇,配樂出自奧斯卡得獎作曲家米高.尼曼的手筆,設計布景的是弗蘭克.費爾曼,服裝則由韓春啟負責。

古典芭蕾冇有怕

編舞家泰蘭斯.科勒重新編舞的《胡桃夾子》將於聖誕季上演,香港小交響樂團將現場演奏柴可夫斯基的經典樂章,帶領觀眾感受聖誕夜的奇妙之旅。

合家歡節目《古典芭蕾冇有怕》希望小朋友們從小學習欣賞芭蕾舞。香港芭蕾舞團將以經典芭蕾舞劇之最─《天鵝湖》作為節目的主題。是次演出由舞團眾舞蹈員主演,以故事、舞蹈配合互動元素介紹芭蕾舞藝術。

二○一四年五月,香港芭蕾舞團還將送上搜羅多部短篇傑作的《芭蕾精品二零意思》,由不同風格的舞蹈作品相輔相成,讓舞團的舞蹈員盡展所長,發揮過人才藝。演出將由米高.傅金極具古典風格的「白色芭蕾」作品《林中仙子》作序幕,配以現場伴奏的蕭邦浪漫醉人鋼琴作品;緊接着是芭蕾匯演,將邀請世界級芭蕾舞巨星與港芭一眾舞蹈員演出一系列精彩舞蹈。最後,舞團將以著名編舞家、波士頓芭蕾舞團駐團編舞家卓瑪.伊羅編創的全新劇目,為這場芭蕾精品畫上完美的句號。

節目查詢,瀏覽網址:http://hkballet.com/。

2013年6月2日 星期日

劉玉華:漢堡芭蕾舞節 紐邁亞執掌「漢芭」四十載誌慶 天天舞不停

原刊香港:《大公報》2013年6月2日 B9

剛於去年初第三度訪港,隨後巡迴北京、上海演出的漢堡芭蕾舞團(簡稱「漢芭」),六月初舉辦年度大規模公演盛事─第三十九屆漢堡芭蕾舞節(39th Hamburg Ballet Days)。

適逢今年該團藝術總監兼編舞家約翰.紐邁亞(John Neumeier)領導「漢芭」四十周年,為了慶祝這個別具意義的日子,今屆漢堡芭蕾舞節特別邀請了 兩隊客席舞蹈團助陣:巴伐利亞國家芭蕾舞團(Bavarian State Ballet)及蒙地卡羅芭蕾舞團(Les Ballets de Monte-Carlo),於節日期間搬演謝朗. 羅賓斯的《戈爾德堡變奏曲》(Jerome Robbins'"Goldberg Variations")、依里.奇利安的《天神與狗狗》(JiriKyli n's "Gods and Dogs")及邁洛特版本的《羅密歐與茱麗葉》(Jean-Christophe Maillot's "Romeo and Juliet")。

三周內演二十三個劇目今屆芭蕾舞節更延長至三個星期,自六月九日至三十日,合共推出十九場演出,上演二十三齣不同劇目。表演隊伍除漢堡芭蕾舞團和兩個客席 芭蕾舞團外,還包括漢堡國家青年芭蕾舞團(National Youth Ballet)、漢堡芭蕾舞學校及來自世界各地的眾多嘉賓舞蹈家,當中包括深受舞迷愛戴的英國皇家芭蕾舞團首席舞蹈員阿莉娜.科約卡魯 (AlinaCojocaru),她將擔演長篇舞劇《利里庵之再世遊樂場》(Liliom)的女主角。三十九年前由約翰.紐邁亞創辦的漢堡芭蕾舞節,早已 成為每年一度的舞壇盛事。

他說: 「來自世界各地我的很多同事覺得我籌辦如斯大型的舞蹈節,完全是瘋狂的行為。當今之世,環顧國際舞壇根本很難找到另一個舞團,像『漢芭』那樣,每年堅持舉 辦類似的大規模聯演、匯演;尤其是刻意安排在舞季結束前連續數星期作密集式的演出。漢堡芭蕾舞節的節目編排,可謂前無古人。」

二○一三是個特別的年度。紐邁亞表示: 「為了隆重其事,今屆舞蹈節搬演的劇目更豐富多樣化,期望令到訪漢堡的觀眾能一次過飽覽各種風格、題材迥異的節目。」

能做到每天上演紐邁亞於不同時期創作的長篇和短篇劇目,正是漢堡芭蕾舞節的最大特色。

薈萃紐邁亞多年力作

作為當代備受推崇的編舞家之一,紐邁亞數十年來創造力持續旺盛,每年均推出新作,又經常重排修訂舊作品; 「漢芭」保留的劇目數目與日俱增,首本劇目更是多不勝數。他親手策劃年度芭蕾舞節,既可藉此檢視歷年「漢芭」演進的各個階段,展示全體舞蹈員的實力,標示 舞團鮮明的演出風格,更讓舞迷較有系統地認識其多個層面、各類題材的獨到創作手法。今回選演的紐邁亞舞作,包羅了他一九七○年代至二○一一年編排的多齣經 典劇目及獲獎作品。

《羅密歐與茱麗葉》(一九七一年首演)乃紐邁亞第一部在漢堡公演的長篇舞劇。同為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編創的劇目還包括《馬勒第三交響曲》、《天鵝湖幻影》(Illusions-likeSwan Lake)、《仲夏夜之夢》、《茶花女》等。

演出長達四小時之久的《聖馬太受難曲》(Saint MatthewPassion,一九八○年首演),採用巴赫的同名樂曲作配樂,是紐邁亞編創的大型代表性劇目,安排在漢堡的聖米高教堂內公演兩場,凸顯此劇濃厚的宗教性、靈性色彩。

舞蹈節的揭幕節目《莎士比亞組舞─人生如舞台》(Shakespeare Dances - All the world's a stage),獻演三齣靈感來自莎士比亞經典名劇的短篇舞作:《皆大歡喜》(As youlike it,一九八五年首演)、《王子復仇記》(一九九七年首演)及《第十二夜》(一九九六年首演)。這次搬演的將是紐邁亞新近修訂版本。

《魂斷威尼斯》(Death in Venice)、《編舞家私人札記》(Préludes CV)及《小美人魚》(The Little Mermaid)則是紐邁亞二○○三年至○五年間編排的劇目。《編舞家私人札記》選用了二十四首由Lera Auerbach撰寫的小提琴與鋼琴序曲作為舞蹈的配樂,展示了編舞家跟當代作曲家合作的成果。

上演有關尼金斯基作品

二十世紀初俄羅斯芭蕾舞團的台柱明星兼編舞家尼金斯基傳奇的一生,啟發了紐邁亞的創作手法及藝術理念。與尼金斯基相關的許多部劇目展現了紐邁亞創作生涯其 中的一個重要里程。六月十六日一天內接連安排日場公演長篇劇目《尼金斯基》(Nijinsky,二○○○年首演),夜場則上演《尼金斯基──後話》 (Nijinsky-Epilogue)。晚上的演出由兩個短篇組成:《夢會愛晚亭》(Le Pavillon d' Armide,二○○九年首演)及《春之祭》(Le Sacre,一九七二年首演)。

以馬勒生平事跡為題材的《煉獄》(Purgatorio)和改編自匈牙利劇作家Ferenc Moln r同名劇作的《利里庵之再世遊樂場》(Liliom)均為紐邁亞二○一一年排演的長篇劇目。

《煉獄》刻劃馬勒愛恨矛盾

眾所周知,紐邁亞對馬勒的音樂傾慕之情早已達到如痴如迷的程度。《煉獄》選用馬勒多首聯篇藝術歌曲和其第十交響曲作舞劇配樂,刻畫作曲家與妻子艾瑪、妻子的情郎三人複雜糾纏的愛恨矛盾關係、處境。

「漢芭」首席男舞蹈員卡斯騰.容(Carsten Jung)跟阿莉娜.科約卡魯因演出《利里庵之再世遊樂場》中男女主角,表現出眾,去年五月獲莫斯科貝諾瓦芭蕾舞大獎評審委員會頒發年度最佳男、女舞蹈員 榮譽。再者,給此劇撰寫原創配樂的Michel Legrand則獲頒最佳作曲獎。六月二十五日,上述兩位得獎的男女舞蹈家將再度攜手演出這部紐邁亞專為他倆度身編排的舞劇。

此外,漢堡芭蕾舞學校學生將演出《少年魔號》、《士兵之歌》;漢堡國家青年芭蕾舞團選演由八位來自不同國家編舞家聯手排演的《簡單賀禮》(Simple Gifts)片斷及紐邁亞特意為該團構思的新舞。

六月三十日閉幕的「第三十九屆尼金斯基大匯演」晚會,推出十六個不同保留劇目的選段折子舞,由「漢芭」、漢堡青年芭蕾舞團、漢堡芭蕾舞學校畢業班學生,加上來自各國的客席嘉賓舞蹈員同台聯演。

(有關節目詳盡資料及演員名單,可瀏覽「漢芭」網頁:www.hamburgballett.de/e/kalender.htm)

劉玉華

2013年5月31日 星期五

箬笠:寫意與寫實的辯證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5月31日 C9
Photo Credit: Yvonne Chan
最近關於蕭紅的演出相當頻密,一方面因為她誕辰一百周年(2011年)和逝世七十周年(2012年)相繼到來,另一方面或許因為蕭紅——相比張愛玲和冰心等同樣成名於民國時期的女作家——得到的關注實在少了些。

之前的冷清,更襯出如今的熱鬧。先是內地導演霍建起的同名電影,然後是香港藝術節委約創作的室內歌劇,再到上周末(5月24至26日)在兆基創意書院演出的多媒體舞蹈劇場《生死蕭紅》,短短半年裏,筆者有幸欣賞到三齣相同內容但不同風格的作品。其實說內容相同並不恰切:與電影和歌劇圍繞女作家生平展開敍事不同,《生死蕭紅》拋開慣常敍事的線性模式,以舞蹈、音樂拼貼影像的方式,在舞台上建構起一個孤寂女子的形象,寫意重過寫實。

不想「對號入座」

這種不命名的不就事論事的做法,或也延展了舞蹈劇場的表意空間,令到《生死蕭紅》不僅僅止於傳記式編年式陳述,而多了一眾編創者對個體普遍遭遇的追問和關注。由始至終,偌大舞台上只有梅卓燕一人(口琴演奏家陳錦樂和鋼琴家羅乃新一直在台側),舞動、靜止、等待、離開。導演盧偉力有意撇開蕭紅與蕭軍和端木蕻良的兩段情事不談,似不想「對號入座」,不想將一齣立意闡釋生之憂鬱孤寂的「半抽象」作品拖入揣測和流言的窠臼中——雖然蕭紅本人稱得上是中國當代文學史上被非議最多的女作家。

音樂和道具也配合了舞蹈語彙的寫意情境:愛沙尼亞當代作曲家柏特(Arvo Part)的旋律寧靜憂傷,卻有足夠震懾人心的力量;象徵童年和親情的口琴聲(蕭紅在作品中多次提及弟弟小時候喜歡吹奏口琴)也是一處亮點。漆黑空間裏,被紅布與白布交替纏繞的女子是唯一光亮的存在:紅象徵熱血、生命和對未來對彼處的憧憬,白意味着清冷、寂寞和顛沛流離的孤獨。由開篇處的紅過渡到末尾的白,一紅一白貫穿首尾,暗合作品名稱中的「生死」二字。

梅卓燕並不試圖在這齣七十分鐘的舞蹈中講一講《生死場》或《呼蘭河傳》中龐大厚重的指涉鄉土的故事,而只是從蕭紅的散文如《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中揪取片段,將文字蘊藉的孤獨、落寞和自憐自嘲種種情緒以肢體語彙的形式呈現。舞者手指常做出神經質撥動的樣子,似在暗示作家本人面對慘迫生活時的恐懼無助;舞者時常揚起頭並高舉雙手,像在期待和爭取些什麼,似也暗示了蕭紅一生汲汲於認同而不得的掙扎。動作雖簡,卻也符合舞蹈寫意抒情的特質——實打實地羅列和陳述並不見得比回眸一眼的眷戀更直入人心。

平衡寫實與寫意

這樣的「寫意」有好處(空間感強,予觀者自在想像空間)也有壓力,因為稍稍不慎便會顯得散漫,什麼都說到又好像什麼都沒說盡的樣子。通常,畫家怕寫實顯得呆板,又覺得單純寫意太抽象,便兩相結合,既見得出工筆臨摹的技巧,又能及時跳脫出來,玩一回借景抒情觀物詠懷的遊戲。只是,遊戲總有規則,千萬別走得遠了,有時用情泛濫和呆板陳述一樣不討好。硬邦邦講故事似乎了無生趣,但若執着於抒情,沒有事實作底作襯,又或顯得輕飄不夠厚重了。

一眾編創者不會不明白箇中微妙,這從他們選用的道具——散落一地的書和半張雙人床——那裏,便可窺見一斑。用書指涉蕭紅身份,用半張雙人床寓意愛情的可望不可及,都是好意象,但似乎這樣的寓意,放在其他女作家如張愛玲甚至瑪格麗特.杜拉斯那裏,都說得通。哪位女作家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總有各式各樣的不幸找上門,逼得她們拿起筆來求解脫求慰藉。既然作品名中明白寫有「蕭紅」二字,似乎多些專屬蕭紅的意象(比如長養她生命的白山黑土,又如青島和香港的海等等)會更切題些。導演似乎想用影像文字摻些實在的、有關蕭紅生平的內容進來,以平衡寫實與寫意,但多媒體影像的力道太淺,且舞蹈和影像沒有很好地呼應,各說各話,終歸顯得有些「隔」。

如何平衡寫實和寫意兩種手法,是當下多媒體舞蹈劇場有待思考和發掘的面向。或許,《生死蕭紅》只是一個開場。

箬笠

2013年4月4日 星期四

卡夫卡:追求虛幻名及味舞出咖啡澀與香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4月4日 C1

 

咖啡不只是一杯關乎沖調技術的飲品,更多的是與氣氛、環境有關的享受,正如財爺所說,喝咖啡是中產的象徵,為顯示身份,有人在喝咖啡時拍照,在咖啡店打卡,在社交網站與人分享。

對於這種文化,年輕舞者施卓然有很深感受:「我自己本身很喜歡喝咖啡,尤其喜愛光顧獨立的咖啡店,由他們的生存困境中,我也看到了自己作為獨立藝術工作者面對的困難。」因此決定以此為題,編成《漆黑的芬芳》(4月6至7日,CCDC舞蹈中心賽馬會舞蹈小劇場)。

抽象語言

咖啡與舞蹈,看上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而且舞蹈屬於比較抽象的語言,要說咖啡小店的困境以及咖啡文化,有一定程度的困難。於是這次舞蹈將會與戲劇、音樂、影片甚至沖調技術等結合,「我自己是一個很怕悶的人,因此在比較純粹的舞蹈形式外,加上一些能傳達實在信息的元素,幫助說故事。」

原本想在小咖啡店上演這齣舞蹈,但由於空間所限,惟有把吧枱移到小劇場,更找來一位咖啡師共同參與演出。卡記在觀看他們排練的時候,發現咖啡師的角色並非作為背景或者陪襯,而是能與舞者互動的客體,舞者的角色則更為多變,除了表現咖啡帶給人的情緒感受,也化身為外在壓迫的人和力。

施卓然表示,咖啡在這個劇裏面,是一種「渴望追求的東西」:「我想表達的是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會堅持下去的思想。」除了咖啡師,也有不少流行的元素,例如寓意富有階層、一邊跳舞一邊喝酒的人,網民常引用「熱烈地彈琴」歌詞的《喜氣洋洋》作伴奏等,相信可讓不少年輕觀衆得到共鳴。

對於咖啡文化與表演藝術文化,施卓然認為兩者有很相近的地方:「人們消費的不是當中的技術,只是消費其形象。」參與演出的咖啡師梁海恩曾在2012 年獲得世界級虹吸式咖啡大賽(香港區)冠軍,她認為現今雖然多了人喝咖啡,但也未必代表每個都懂咖啡,有時候甚至看重咖啡外表多於本身:「例如他們認為有拉花就是好咖啡,但為了拉出漂亮的花,那些奶可能已經overheat了,失去了甜味和香味,甚至非常燙口,不適合即時飲用。」

除了咖啡師即場調配咖啡,表演亦加插了一段來自美國電視台的短片:把兩杯一樣的咖啡放在路人面前,要他們喝出哪一杯是屬於貴價的,結果人們各自努力地說出兩者的不同。施卓然解釋:「從這段片,就知道人們買咖啡不只是為了咖啡本身,而是買一種態度,就如看表演的人一樣,目的只是為了告訴人,自己多有品味。」

生存困境

在編舞之前,他曾經走訪三個小型咖啡店,身為自僱藝術工作者,他自言所面對的困境也非常相似:「我們都面對龐大的經濟壓力,他們的租金差不多佔了大部分支出,例如『TC2』更被業主加租90%,自己也面對場地租金和開支的問題。」有時候顧客喝咖啡只是買一張沙發,同樣,觀衆看舞蹈表演也只是買一種娛樂,令表演的門票常於開演前才熱銷。

這次演出是他首次編長舞,屬於CCDC 與香港舞蹈聯盟合辦計劃的一部分,計劃會為年輕舞者提供資金和場地,才讓他有機會創作自己的表演。「舞蹈工作者最大的困難是無法靠表演為生,令其變成了副業,這個困境也是我們演出團隊,如咖啡師、戲劇指導、鋼琴演奏者所面對的。」因此表演說的不只是咖啡小店的生存困境,也是普遍表演藝術工作者面對的難題。

卡夫卡

2013年3月13日 星期三

劉玉華:「精選舞薈」 展示多元化風格 評美國芭蕾舞劇院演出

 原刊香港:《大公報》2013年3月13日 B18



未知是否刻意的安排,美國芭蕾舞劇院(American Ballet Theatre)二月二十一至二十三日公演的兩套「精選舞薈」(Dance Gala)節目一及二,並沒有以華美閃亮的服裝、富麗堂皇的舞台布景去展現舞團龐大的組織規模或鼎盛的舞蹈員陣容。全部七個演出節目,除《落葉之詩》外,其餘劇目均沒有任何舞美裝置。由是,觀眾的目光自然集中在編舞家的動律構思、舞者們演繹舞步時煥發的能量及各人散發的魅力風采。與此同時,大家邊聆聽着香港小交響樂團的現場伴奏,邊欣賞舞蹈,即時對樂曲產生了更直接深切的體驗。

讓觀眾多識非敘事芭蕾

這次一改慣常香港藝術節開幕項目推出大型長篇節目作頭炮,以助聲勢的做法,委實值得一讚。沒有大堆頭的製作,一方面衝擊觀眾慣性的期望,促使人們調整觀賞焦點,把注意力投放在選演古今劇目展現特定的動律變換、細膩含蓄的情感變化,以及不同時代的樂韻節奏如何烘托氣氛情緒。另一方面,此舉有助拓闊大眾欣賞大型芭蕾舞團多元化風格新舊保留劇目的視野,尤其能增進觀眾對非敘事芭蕾劇目的認識。沒有描敘故事情節的舞蹈作品,只要是國際級的高水準演出,同樣具備強大的感染力,教人產生共鳴,令人深感振奮讚嘆!

「舞藝薈萃」節目一(二月廿一日)的揭幕劇目《給薛麗亞之歌》(Drink to MeOnly With Thine Eyes)展現由十多首《鋼琴練習曲》(Etudes for Piano)作配樂的各式段落組舞。開始時舞台上的琴師彈奏着平和悠閒的琴音,只見一位男舞者把擺好側躺舞姿的女舞伴高高托舉起來,緩步自台右邊橫走向左邊的側幕,小心放下女舞者後,兩人悄然下場而去。

接着 的舞段, 編舞家馬克. 莫里斯(Mark Morris)因應漸次轉換的快慢節奏、強弱不同的音量和每首樂曲迥異的風格,糅合現代舞、芭蕾舞和其個人構思的動作舞步,編創出實而不華的動律姿態。全舞呈現連串精力充沛、輕鬆閒適的多樣組合舞段,整體予人舒暢愉快的感覺。十二名男女舞蹈員無論表演獨舞、三人舞或群舞,均流露出個體與個體、個體跟群體互動時誘發的融洽和諧、友善投契的正面能量。

一如所料, 兩位首席舞蹈員PalomaHerrera和Cory Stearns各領風騷,演繹《天鵝湖》第三幕折子雙人舞。前者表演黑天鵝著名的連續旁腿鞭轉(fouette turns),後者的騰空翻身大跳、空中雙腿擊打動作、空中變身連轉等舞姿充分展示他們駕馭高難度動作的能力。

《星條旗》(Stars and Stripes)折子雙人舞選用了大家熟悉的美國軍樂作配樂,DaniilSimkin身手敏捷,活像小蹦豆般機靈,跳轉動作尤其精準流暢。他繞台大跳時更炫耀其邊跳邊撩動大腿反身多轉一圈兒的超高難度動作,即時贏得觀眾熱烈的掌聲。Sarah Lane體型嬌小,造型甜美;舞姿體態靈敏輕巧,基本功扎實全面,夥拍軍裝打扮的Daniil,凸顯兩人勃發的英姿。

期望日後能在港搬演《星條旗》全劇,讓舞迷能體驗巴蘭欽編排別具美式巡遊特色的創作風格。

細心的觀眾應該留意到,是晚演出《第九交響曲》(Symphony No.9)的五位主要舞蹈員: Polina Semionova、Marcelo Gomes、Simone Messmer、Craig Salstein 和HermanCornejo全為此舞二○一二年十月世界首演時的原班人馬。換言之,他們演出的舞段都是編導羅曼斯基專門給各人度身設計,自然能盡展所長,淋漓盡致地把這個沒有人物、故事情節,卻不乏角色、動機與處境,兼別具人情味及富戲劇性元素的劇目呈現觀眾眼前。

舞者表現能力多樣化

蕭斯達高維契的音樂結合了羅曼斯基匠心獨運的舞步,營造出層出不窮的視聽效果,直接訴諸觀眾的耳目感覺及聯想。PolinaSemionova和Marcelo Gomes的一段慢板雙人舞, 最能體現兩人親密複雜的關係; HermanCornejo的獨舞爆發力強勁,別具氣勢。可惜,此舞只公演一場,將來若有機會再欣賞的話,想必能領悟箇中更多別具趣味的角色關係、人性特點。

「精選舞薈」節目二(二月廿二及廿三日)推出三個二十世紀不同年代,個人風格獨樹一幟的編舞大師作品,讓大家體驗美國芭蕾舞劇院舞蹈員們既擅長演繹傳統古典劇目,又能掌握當代芭蕾劇目,以至現代舞作品的多方面表現能力。這正好引證了該團藝術總監凱文.麥肯齊(Kevin Mckenzie)在「演後藝人談」(二月廿二日)中指出,舞團稱為「舞劇院」(Ballet Theatre) , 而不是「芭蕾舞團」(Ballet Company)的創辦宗旨。團員們這一刻在演古典劇目,一轉身,他們便馬上能在短時間內調適,演出富時代氣息的當代舞蹈、新古典主義芭蕾等各種各樣舞蹈學派的劇目。

《落葉之詩》浪漫惆悵


安東尼.都鐸(Antony Tudor)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中創作的《落葉之詩》(The LeavesAre Fading),最是浪漫惆悵。今回復排此劇目,舞團選用了李名覺設計的布景,凝聚了一股淡淡的追憶嘆息愁緒,並渲染了時光流逝,欣悅歡愉情景不再的唏噓、悵惘氣氛。四段穿插在群舞場景之間的雙人舞,逐一顯露了樹林中獨行女子心思情懷的演變,格外能觸動觀者的心弦。

韓裔的徐姬(Hee Seo)替代因傷未能演出的Julie Kent跟Marcelo Gomes(二十二日)及與Roberto Bolle(二十三日)搭檔,接連兩晚演繹此舞中的兩段細膩深情雙人舞。這三位首席舞蹈員表現異常富感染力,且各自展現出非凡的藝術魅力,確是實至名歸的台柱明星。

記憶所及,一九八九年四月雷里耶夫聯同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六位舞蹈員訪港,曾選演《摩爾人的帕凡舞》(The Moor's Pavane),雷里耶夫更親自表演摩爾人的舞段。今日再看這舞,感受更深。

八名男女舞者分飾摩爾人、其妻、其友及友妻。Roman Zhurbin、Xiomara Reyes、Thomas Forster及Simone Messmer(廿二日);翌晚(廿三日)Marcelo Gomes、Julie Kent、Cory Stearns和Veronika Part。他們精湛的演技、純熟的舞步,十足的默契,形象化地活現了四人對立鮮明的性格特點。

荷西.利蒙(José Limón)這位二十世紀美國現代舞先驅,六十四年前創作的這齣短篇劇目,精準且極具戲劇性張力地刻畫出人物相互間表面上的和諧恭敬,實質隱藏着糾纏複雜的愛恨與殺機。短短廿一分鐘的表演,讓人百感交集,慨嘆人性的軟弱卑劣。

《C大調》層次變化多

節目二以巴蘭欽的《C大調交響曲》作壓軸,比才譜寫的四個樂章均十分悅耳動聽,編舞家在每個樂章中動員了一對男女主要舞蹈員,配襯兩對男女領舞舞蹈員,再加上八至十多位群舞演員魚貫登場,儼如一浪接一浪地湧現,展示層次變化多端的隊形;亮麗優雅的各式舞姿,任誰看到都會倍感目不暇給,振奮雀躍。

若論整體的現場氣氛,廿三日晚演的《C大調交響曲》更具感染力,整個參演隊伍精神飽滿,神氣昂昂,漸進地把每個樂章凝聚的連串情緒和氣氛,成功地匯聚起來並推至最高潮。終段,待全體五十多名舞者一起在台上整齊有致地舞動的壯觀場面結束時,大家即報以雷鳴的掌聲。

2013年3月11日 星期一

林懷民:我的《九歌》屈原不懂

 原刊香港:《大公報》2013年3月11日 B6
雲門舞集《九歌》湘夫人- 攝影 劉振祥
 【本報訊】記者黃寶儀廣州報道:以敬天祭鬼的神聖儀式為框架,根據屈原作品,涵蓋敬畏神靈的農民艱苦勞動、男女戀愛、經歷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等內容的台灣雲門舞集作品《九歌》,將於本月二十二日、二十三日登陸廣州,為廣州大劇院春季系列演出揭開序幕。榮獲美國舞蹈節終身成就獎的雲門舞集創辦人、世界著名編舞家林懷民近日抵達廣州,通過講座和新聞發布等形式,通俗易懂又幽默風趣地介紹了不少關於現代舞的感悟。

藝術宜賞不必求懂
內地觀眾經常感嘆現代舞看不懂,對於像《九歌》這樣取材於屈原《楚辭》的題材就更加陌生。林懷民的回答頗具新意,他認為能看懂聽懂的是報紙雜誌,是時下兩岸熱播的《甄嬛傳》,欣賞藝術不一定要「懂」,而是「賞」。也許因為中華民族是一個文字掛帥的民族,大家都習慣用文字去思考處理,林懷民覺得這是「考試考多了,總需要一個標準答案。」

在林懷民看來, 「看現代舞如同你品味一杯紅酒,欣賞一位漂亮女士的衣飾。你到劇院是來悠遊,不是來考試。花錢買了票你還繃着,多辛苦啊。」對於欣賞《九歌》,林懷民認為看這部演出沒有讀過屈原的《九歌》最好,讀過的也不要想, 「我想就算屈原坐在這裡也會覺得不可理解。」因為,這是林懷民做的一個叫《九歌》的舞劇,從屈原開始,但並不是在解釋屈原、表現屈原。

《九歌》無論是在舞蹈動作編排上,還是舞美都接近民間祭神儀式,這是《九歌》的最大特色。西方(希臘)古代祭祀儀式今天仍常以各種面貌在舞台上出現,然而中國舞台作品卻少從古代儀式中吸取靈感和養分,因此雲門的《九歌》脫胎自中國祭天禮儀,具備文化和歷史重量,一開始便先佔有優勢。

舞蹈創作手法多元
林懷民填補中國舞台表演沒有禮儀元素這個空白,在舞蹈創作上手法也非常多元,如《迎神》開篇中,蓮花池畔,一群素淨白衣的善男信女手執荊條,揮向全身火紅的女巫;紅衣女巫款步上前,披散的髮絲遍布野花,她走到荷花池前以水淨身,宛如西方的洗禮;繼而是眾男舞者揮動長藤條,在空中製造出奪目視覺效果,而長藤條打在地板上,也發出激盪人心的聲響;女巫在這催促的節奏中瘋狂起舞,呼喚神明。舞蹈開始不久,紅白顏色對比,加上多元聲音混合,製造出強大張力。

雲門舞集演出的是中國現代舞,或者是現代中國舞,但要說清楚這些演繹到底是哪個民族的舞蹈動作,林懷民則認為沒必要,因為舞蹈就是舞蹈, 「沒有人要你懂這個面具、這朵荷花是哪裡來的,知道的人就知道,不知道的人也無所謂,美麗就好。」林懷民覺得沒有人會看不懂《九歌》,只是每一個人看到都會有自己的解釋。

今年不僅是雲門舞集成立四十年,也是《九歌》面世二十周年。不過,林懷民表示,在這一輪巡演之後,《九歌》可能再度封箱,除了繁多瑣碎的舞美道具,另一個原因就是林懷民不願意看到不到位的演繹。每一代都在創造屬於自己的東西,因此對於封箱林懷民並不覺得可惜。

2013年3月5日 星期二

陳國慧:喧囂下的藝評悶局


原刊香港:《香港經濟日報》2013年3月6日C5

撰文:陳國慧(特約作者為香港資深劇評人)


香港藝術發展局日前頒發的「藝評獎」,讓藝評「終於」進入大家的眼球,完全呼應計劃對文章的要求:「以普羅大眾為目標讀者。」以往讀藝評的人已經不多,這兩天竟連最沒有人關注的「評論的評論」亦鋪天蓋地;媒體乘興重播電影並舉辦徵文比賽,看來還有幾天熱鬧。

筆 者作為劇評人,同時亦在受資助而有行政運作的藝評機構內工作,關注事情發展而心中疑惑:只有極少數正式回應文章是由「藝評人」(這身份的認同、規避與混雜 性本身就極值得討論)執筆發聲,而文章亦未有針對問題核心──藝評生態的困局、藝文環境發展與藝評的關係──而提出思考,臉書上藝評人以湊熱鬧式的冷言批 評和犬儒姿態反思藝評令筆者隱隱不安。

有人煞有介事地敬告說,藝評機構要預備接媒體的招。但到今天為止,筆者工作的 機構並未有收到任何媒體查詢,目前接受訪問的都是肇事者,而更多的是該作品的導演、演員和文化人。如果有藝評人認為目前聲音太煩雜而不需要踹這趟渾水,那 更悲情的可能是「藝評」根本就不在其中,或已經被媒體所消弭,連踹的機會都沒有。

連酸葡萄都啖不着,筆者懷疑除了是 藝評機構和藝評人本身仍需繼續努力外,更核心的是目前藝評和藝文生態的問題,如何削弱過去和現在的工作,以致藝評(再及深化的教育、資料整存和研究)仍然 未能進入成為整個創作迴環中的重要部分。藝評獎風波不過是觸動了板機,讓這困局一再凸顯。如果藝發局和藝評小組知悉、掌握和有心緩解這困局,不見得會讓這 個獎項橫空出現──除非局方認為於 2011 年推出(而只維持了一年)的「藝評啟導計劃」,其從工作坊(教育)、網上發表(持續發展)和獎項(鼓勵)三方面去發展藝評已經無法對應當下需要,而只有巨 額獎金和「文字淺易生動」才是提高藝評人位置和水平的王道。

藝評無關痛癢的因由

目 前香港恆常地刊登藝評的報刊仍和十年前一樣:《文匯報》、《大公報》和《信報》,間有個別專欄作者寫感想;加上免費雜誌《art plus》、《三角志》的專頁。曾經出現的《文化現場》和《瞄》為近年藝評在紙面媒體生存的空間帶來了小陽春。但刊物似乎並未引起坊間的注意,而紙面媒體 的生存危機亦大。當文化藝術(以作品為大眾所認知的方式)與他們無關,有關它的評論就更無痛癢,讀者群受限在看過作品的觀眾,這比例在香港實在少,就連台 灣《表演藝術》雜誌有大後盾國立中正文化中心,尚且要「轉以藝術推廣為導向」。

然而如果只是狹隘地要藝評雜誌生存、 維繫藝評空間,其實由政府或基金會甚至有好心金主無限量注資是可以完全達到目的,但當政府不支持而金主又不是金礦時,問題就在為甚麼我們需要藝評(雜誌和 獎項只是方式),和怎樣推動和確認藝評成為深耕文化的重要養份。媒體視藝評「無用」是因其「資訊」過時(文章刊出時演出已經完結),大眾視藝評「無關」是 因沒看過該作品,這都乎合社會追求「結果」的意識形態。

缺乏藝評阻藝術發展

但 完成創作只是整個迴環運作的前半,藝評再及進一步的教育、資料整存和研究是後半,藝評恰恰不是「結果」而是「開始」,是為未來的創作鋪墊出發展、深化、突 破和超越的基礎;而如/讓這迴環能健康而有機地運作,筆者以為藝評(人)要高的應是視野而非姿態。先不論刊物有心策劃「實驗劇場」專題卻把《金池塘》算入 「實驗性劇目精選」,當「西九」建場地時想找本地演藝數據和研究參考而無所憑藉的徬徨,看來不足以令政府意識到當中的空白是文化藝術發展的危機。

殖 民政府強調前半的重要性或有其「用心」,而後半一直由民間(包括個別大學)勉強運作亦算有成績,但逾半世紀後政府反而只愈發強調前半的不足,而完全忽視後 半的脫腳和前半的關係是很嚴重的視野問題。藝評(人)專業性與視野的提高、維繫固然關乎人本身,但社會是否對藝評有足夠的認識、支援與認同(而目的不是要 人人寫藝評),這並不是一兩個組織埋頭做就成事。

讓藝評取得應有位置

藝 發局藝評小組沒人出選,林沛理由政府委任入局,藝評小組藝術顧問由主席提名,而藝發局藝評小組憑空推出與整個生態脫軌的藝評獎,這之間是否有必然關係很難 定論。筆者關心的是不成行業的藝評人心難繫,加上重視個人目的為重而非關「志業」(劇評人鄧正健語),終於讓藝評在單薄的支援下被暴烈地「抽水消費」,而 熱鬧過後將無人正視問題所在。

筆者曾撰文質疑這獎在聲勢以外是否能「引伸更多藝評持續發展的思考」,是覺得它無助藝 評發展目前所需,及後引發之風波直帶來摧毀性的影響。很明顯現在可用文字有條理而又能自圓地表達是藝評的「標準」,而「看懂」(包括作者和讀者)又令文化 評論式的藝評成為單一呈現而鮮見美學、技巧和現象的評鑑,金獎作剛好反映要提高本地藝評質素所需要加強的,加上如賞析、引介等拉闊藝評定義的滲透工作,短 期內多做固有裨益,但長遠來說讓藝評取得其應有的位置,讓藝文生態健康運作,對推動創作與觀眾培育的質與量至為關鍵。

2013年2月8日 星期五

伍家嶸:白毛女與莫斯科襲擊案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2月8日 C5


1 月底,發生了一宗轟動芭蕾界的襲擊案,上了國際新聞。莫斯科大劇院芭蕾團 藝術總監Sergei Filin 在所住大廈外遭到冷血伏擊,原因撲朔迷離。事發一個雪夜,Filin 剛要走進大廈時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頭一看,卻見到一個蒙面男子。他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事實上,多個星期來,他屢遭神秘電話騷擾。他即時想逃,但卻 快不過該蒙面人。他迎面向Filin噴射硫酸液體。一名停車場人員趕到協助,用雪給他清洗液體,但他的眼部、臉孔和頭皮都已遭到腐蝕。本周初,他已由莫斯 科醫院轉到德國專科醫院接受治療,希望可以挽回他的視力。

Filin獲委大劇院藝術總監不過兩年,他在推行大劇院現代化上已見成效。但此舉卻得罪了團中的保守派分子,其中以享負盛名的三十九歲首席蹈員Tsiskaridze 為中堅。警方現時認為這襲擊案的背後不出三個可能性。

藝術背後醜陋一面

首先,這可能涉及團內的權力鬥爭,還有蹈員間力求上位的明爭暗鬥。第二個可能性是情慾爭風呷醋。第三是團內見不得光的金錢利益。團門票搶手,很多時原該劃給網上購買的門票會落到黃牛黨手上以巨額出讓。Filin 可能想一正歪風而遭毒手。

不過真相如何,大劇院的聲名已損,亦讓人察覺,不吃人間煙火的藝術背後仍有不為人知的黑暗一面。

 回到香港這邊,上海芭蕾團是香港稀客,北京的中央芭蕾訪港倒較頻。我對上一次在港觀賞上芭是差不多十年前的《天鵝湖》演出。不過我在2005年曾評論過該團在上海首演巴蘭欽的《小夜曲》和王媛媛的新作。平心而論,上芭的國際聲譽不及中芭響亮,因而海外巡迴演出的機會較稀。


多得中國民族民間文化藝術交流協會,上芭1月底在香港文化中心演出了五場,其中兩場為贊助商專場。不過上芭這次只帶來單項碼,就只演出該團首本目《白毛女》。另一個更為人熟悉的樣板戲目《紅色娘子軍》則為中芭名下,每次訪港演出都榜上有名。

反映當年精神面貌

《白毛女》是兩幕共八場的劇,長度只有兩小時多。節目單上沒有列出編者姓名,看來跟《紅色娘子軍》一樣,是集體創作的作品。這劇現在看來有點陳腐,當然也可說它反映了某年代的精神面貌。《白毛女》在1965 年首演,一年後文化大革命爆發。故事其實跟《紅色娘子軍》大同小異,背景是抗日戰爭前夕,農家女因不堪惡毒地主虐待而逃走,八路軍後來給她申冤雪恨。

在 故事中,女主角喜兒的父親在除夕夜因沒錢償還給大地主兼給日本人當漢奸的黃世仁,因而被他的手下打死。喜兒被帶到黃家為婢,常遭黃世仁的母親虐待。一名老 婢看不過眼,偷偷將她放走。黃的手下追到河邊,找到她的鞋子,誤以為她已死掉。喜兒躲在深山中,歷盡艱辛,頭髮全轉白。她的愛人王大春加入了八路軍,擊潰 了日軍和地主,最後跟喜兒重逢。
這個劇的編很是一般,結構鬆散而沒有什麼過人地方。相對而言,《紅色娘子軍》的編出色得多。《白毛女》的第一幕失之冗長,幸好第二幕的節奏緊湊得多。我不明白為什麼女主角要由二人分飾。這次由李晨晨飾演喜兒,范曉楓演白毛女。其實由一人演出並沒有難度。首演晚主角都很入戲,吳虎生的王大春令人難忘,而出色的群展演了上芭的團實力。

這是我首次欣賞上芭這齣革命樣板戲,很是賞心悅目。要是團能兼演一個雜錦目,就更能反映該團的實力和該團藝術總監辛麗麗的藝術視野。香港藝術節每年都邀請知名海外團訪港,但本地迷同時亦樂見更多內地團到港演出。跟上芭一樣,廣州芭蕾團已十年未有訪港。跟其他城市的駐城團不同,香港芭蕾團的演出較疏,絕對有空間讓更多海外及內地團訪港,以饕迷。


伍家嶸

2013年2月3日 星期日

劉玉華:《羅密歐與茱麗葉》悲劇再現 美國芭蕾舞劇院多組舞星傾情演繹

原刊香港:《大公報》2013年2月3日 B11


作為今屆香港藝術節的重頭戲之一,美國芭蕾舞劇院將於二月底至三月初,連演七場由肯尼夫.麥美倫編排的三幕長篇舞劇《羅密歐與茱麗葉》。

莎士比亞的名劇《羅密歐與茱麗葉》,故事情節大家早已非常熟悉;很多編舞家根據原著大綱改編成舞劇,版本可謂不勝枚舉。英國編舞大師麥美倫(Kenneth MacMillan, 1929-1992) 一九六五年替英國皇家芭蕾舞團排演了這個共三幕十三個場景的版本,配樂仍沿用普羅科菲耶夫的樂曲。當年在倫敦首演,由瑪歌芳婷及雷里耶夫飾演男女主角,哄動一時。時至今日,世界各地很多芭蕾舞團均經常搬演這個版本,它是其中一個備受推崇的經典劇目,也是麥美倫的傳世代表作之一。

演麥美倫經典版本

這齣不朽的愛情悲劇,自首演迄今,深深地牽動着觀眾的心弦。香港觀眾曾不只一次欣賞到這個版本的演出。據資料顯示,最早期雷里耶夫與瑪歌芳婷,聯同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的表演,一九六六年被拍攝成彩色電影,上世紀七○年代在本地戲院公映。稍後,英國皇家芭蕾舞團於一九八三年六月首次訪港,演出了四場麥美倫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十年後,即一九九三年四月,伯明翰皇家芭蕾舞團(前稱作莎特拉.惠斯皇家芭蕾舞團),臨港公演了五場由麥美倫親自排演的修訂版本。

細算起來,美國芭蕾舞劇院這次公演麥美倫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應是近三十年第三度在本地舞台再現。事實上,該團直至一九八五年方首次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搬演這個劇目。舞團現任藝術總監凱文. 麥肯齊(KevinMckenzie)年輕時也曾擔演過劇中的羅密歐。上世紀蘇聯基洛夫芭蕾舞團台柱明星瑪卡洛娃(Natalia Makarova)投奔西方後曾加盟美國芭蕾舞劇院,當年飾演茱麗葉,跟麥肯齊傾力演繹劇中人物為真愛殉情的悲慘命運,其精湛演出贏得觀眾一致讚賞。

該團今回訪港演出,安排了五組舞蹈員擔演羅密歐與茱麗葉;大家有機會在不同日子檢閱舞團資深舞者與後起之秀各自展現個人獨特的氣質及塑造人物的表現力。

二月二十七日夜場及三月二日日場將由舞台經驗豐富的Julie Kent夥拍Roberto Bolle,兩位均是國際知名的傑出舞蹈家。土生土長的Julie Kent一九八六年贏得洛桑國際芭蕾舞比賽獎牌,隨即加盟美國芭蕾舞劇院當群舞舞者,一九九三年獲擢升為首席舞蹈員,並於同年贏得多倫多艾力克.布魯恩(Erik Bruhn)大獎。二○○○年,她更獲選為莫斯科貝諾瓦芭蕾舞大獎(Prix Benois de la Danse)最佳女舞蹈員。

原籍意大利的Roberto Bolle在史卡拉芭蕾舞學校接受訓練,一九九四年加入米蘭史卡拉劇院芭蕾舞團,兩年後晉升為首席舞蹈員。多年來,他經常以客席身份參與很多國家的芭蕾舞團演出,包括英國皇家芭蕾舞團、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等。二○○七年,他首次跟美國芭蕾舞劇院合作,至今已為舞團演出了《茶花女》、《曼儂》、《吉賽爾》、《落葉之詩》、《第九交響曲》……等無數古今劇目。

二月二十八日,另一對扮演茱麗葉與羅密歐的首席舞蹈員PolinaSemionova和Marcelo Gomes同樣是享負盛名的優秀舞蹈家。現年二十八歲的Polina Semionova生於莫斯科,原是莫斯科大劇院芭蕾舞學校的畢業生,二○○二年應邀加盟柏林國家歌劇院芭蕾舞團,之後她應邀到世界各地許多舞團作客席演出。Polina自出道以來,獲獎無數;她是莫斯科國際芭蕾舞比賽的金牌得主,並贏得俄羅斯維格洛娃芭蕾舞大賽一等獎……等多項殊榮。二○一二年,她正式效力美國芭蕾舞劇院,演出的劇目包括《天鵝湖》、《舞姬》、《唐.吉訶德》、《落葉之詩》……等。

五組舞者輪流擔演主角

來自巴西的Marcelo Gomes除在里約熱內盧習舞外,也曾到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學校、侯斯頓芭蕾舞學校、波士頓芭蕾舞學校……等接受訓練,並於洛桑芭蕾舞比賽中獲頒最有前途舞者獎項。一九九七年,他加入美國芭蕾舞劇院,二○○二年晉升為首席舞蹈員,二○○八年因表現出眾,獲評委一致讚賞,授予莫斯科貝諾瓦芭蕾舞大獎最佳男舞蹈員獎項。他曾客席參演馬林斯基芭蕾舞團及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的演出。目前,他和Polina Semionova同為聖彼得堡米克洛夫斯基芭蕾舞團的客席首席舞蹈員。

三月一及三日的一組主要演員

Paloma Herrera與Cory Stearns,前者同樣來自巴西。Paloma二○○○年曾隨團來港演出《唐.吉訶德》的女主角,台風魅力逼人,舞技高超,臨場觀眾無不擊節喝采。她一九九一年加盟舞團,四年後擢升為首席舞蹈員,歷年演繹過多不勝數的古今大型及中、短篇劇目;納曹.杜亞陶曾在其舞作《無言》(Without Words)中給Paloma度身編排舞段;羅曼斯基排演舞劇《On theDnieper》時,更挑選她飾演劇中女主角之一奧爾嘉。

生於紐約長島的Cory Stearns十五歲時參加全美青少年芭蕾大賽,獲英國皇家芭蕾舞學校頒發獎學金到倫敦習舞,並以優異成績畢業。他二○○六年加盟舞團,二○○九年贏得艾力克.布魯恩最佳男舞蹈員獎,二○一一年晉升為首席舞蹈員。

三月二日晚茱麗葉的角色,由來自古巴的Xiomara Reyes飾演,她是古巴國家芭蕾舞學校的高材生,曾效力古巴及比利時的芭蕾團;更客席參演意大利、法國、希臘、韓國和俄羅斯多個舞團的表演。再者,她曾在秘魯的國際芭蕾比賽贏得最佳獨舞舞蹈員金獎。二○○一年獲美國芭蕾舞劇院聘用為獨舞演員,二○○三年擢升為首席舞蹈員。

不同國籍舞者登台比舞

跟Xiomara 共舞的羅密歐, 由Herman Cornejo扮演。這位來自阿根廷的男舞者,十六歲便在莫斯科的國際舞蹈比賽中勝出,擷取了金牌,更獲阿根廷芭蕾舞團擢升為主要演員。他一九九九年加盟美國芭蕾舞劇院,二○○三年晉升為首席舞蹈員。

三月二日日場,由嶄露頭角的韓裔女舞蹈員Hee Seo 與法裔的男舞者Alexandre Hammoudi 擔綱演出。

Hee Seo二○○三年一口氣贏得瑞士洛桑芭蕾舞比賽及全美青少年芭蕾舞大賽的大獎,可說是雙冠軍得主。她二○○六年加盟舞團,並剛於二○一二年七月晉升為首席舞蹈員。Alexandre同樣在多個國際芭蕾舞比賽中奪得獎項,十六歲便獲聘為古巴國家芭蕾團的舞蹈員,巡迴南美洲表演。他二○○四年正式成為美國芭蕾舞劇院的舞者,二○一二年擢升為獨舞演員。若論演繹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愛情故事,這兩位後起之秀在年齡感方面,肯定更貼近劇中愛侶的情況,更具說服力。

(下)

2013年2月1日 星期五

劉玉華:生活從聖彼得堡開始─納曹.杜亞陶專訪側記

原刊香港:《大公報》2013年2月1日 B17

除了抒述在排練室裡排演新舊舞蹈作品的情況外,納曹.杜亞陶(Nacho Duato)又談到兩年來在聖彼得堡日常生活的點滴。他最感欣慰的莫過於覺得自己已成為當地的市民,而不僅僅是一位舞蹈工作者。

他說: 「我固然很關心在聖彼得堡這座城市發生的一切文化活動,同時意識到單是因我從西班牙轉到俄羅斯搞舞蹈這個舉動,在當地已成為一個熱門的話題,人們議論紛紛。即使我沒有創作公演新的舞蹈,已時刻吸引着群眾的關注,別具宣傳的效應。

向當地媒體暢所欲言

「當地傳媒來採訪,我也沒有任何顧忌;我對他們暢談個人對俄羅斯的感覺,指出有哪些不足的地方尚待改善,有哪些方面則令我鍾愛不已。我又可以跟大家討論總統普京、言論自由、民主體制,甚至Pussy Riot……等事件。能過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總不可能腦子裡只顧想着如何構思舞步動作!(You are a citizen, you think aboutother things, not only about ballet all the time.And I think that's important)。

「此外,我飼養了一頭Jack Russell小狗,十分可愛。(他邊說,邊打開手提電話屏幕,讓我看牠的多張照片)。這是牠六個月大的模樣,現在雖然長大了,但仍屬體型細小的狗狗。我給牠起了個名字,叫做米克洛娃(Mikhaileva),不知道沙皇是否喜歡我這樣叫牠呢?」杜亞陶哈哈大笑起來,接着道:

「米克洛娃雖然在俄羅斯出生,但懂得多國語言。我的管家說俄語,我說西班牙語,我的朋友們則說英語,牠都能聽懂。」

瀟灑辭別西班牙舞團

對於頭也不回地辭別耕耘了二十年的西班牙國家芭蕾舞,杜亞陶坦言:

「我在馬德里創立的一切都不再存在。我創辦的西班牙國家芭蕾舞團二團經已解散。至於主團則仍然繼續運作,他們現在聘請了前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台柱明星José Carlos Martinez出任藝術總監。

他們不再搬演我創作的劇目。我禁止他們排演我的舞蹈,因為我人既不在馬德里,我的助手一個也沒有留在當地;他們不需要我,那就不必再演出我的劇目。我搞不通他們為啥一方面解僱我,另一方面則想表演我的舞作。我就是不允許他們演了!」他的語氣略帶激動: 「初時,我確感到憤怒;現在則怒氣已消。實際上,我很幸運,我覺得事情那樣終結是好事;使我覺得惱怒的是情況竟發生得令人感到極之討厭。二十年的辛勞和嚴謹的藝術創作成果,我帶領西班牙的舞蹈往前邁進的事實,掌管文化的政府部門和官員竟然以完全漠視的態度對待我。我曾跟九位文化部長共事,我敢說他們全都對文學、繪畫、舞蹈、雕塑……等藝術領域一無所知。很難想像,這些無知、無文化修養的人,居然能管理文化藝術!」

至於會否計劃成立杜亞陶舞蹈基金會,像巴蘭欽基金會、羅賓斯基金會那樣,更有系統地保存、整理、排演自己的舞蹈作品,他笑說道:「這事情目前言之尚早,我還活着呢,年紀也不算太大,待日後再考慮。」

「我總共有七、八位助手。現時有三名助手隨我住在聖彼得堡。其中兩位協助我在舞團排演劇目,另一位則到維加洛娃芭蕾舞學院教授我創作的劇目。餘下的會按世界各地舞團的要求,分派到不同城市去排演我的作品。他們對我的作品非常熟悉,以前又參演過我的劇目。每年大約有六至七個舞蹈,在個別助手的指導下由各國的舞團搬上舞台。香港芭蕾舞團去年十一月演出的《卡薩迪》(前譯作《陰聲陽唱》)也是先由助手綵排,我只能在正式公演前幾天方抽空前來監督演出,為首演場作最好的準備。」

提到今回已是第三次在香港接受訪問,杜亞陶說:

「下次應該到我在聖彼得堡的辦公室來做訪問,可以趁天氣好的季節去一趟米克洛夫斯基劇院,欣賞舞團的演出。九月及十月秋天的景致很美,你能看到很多林木。或者可以選擇五、六月份前來。

冬天雖然氣溫可低至零下攝氏二十五度,但白雪遍地,又是另一番風景。我愛下雪天的聖彼得堡。

「再者,我計劃邀請我的編舞家朋友如依里.基利安(Jiri Kylian) 、威廉. 科茜(WilliamForsythe)等到米克洛夫斯基芭蕾舞團來排舞。我會在他們抵埗之前,為舞蹈員們作好準備,好讓他們體驗不一樣的動律姿態。屆時,舞團公演這些當代編舞家的劇目,將引起新一輪的哄動。這對舞者和觀眾都是好事。刻下,人們都在談論米克洛夫斯基芭蕾舞團,因我們推出很多從未曾在俄羅斯舞台上搬演的耳目一新劇目。」

登場獻舞向巴赫致敬

有興趣再睹杜亞陶舞台上風采的舞迷,可上網觀看米克洛夫斯基芭蕾舞團演出的《巴赫敘╱靜寂與空虛》(Multiplicity/Forms of Silence andEmptiness)。他在開始和結束的兩個環節中親自出場表演兩段獨舞,這乃杜亞陶轉投該團後首度粉墨登場,在米克洛夫斯基劇院舞台上跟觀眾見面。

誠如杜亞陶二○○四年三月訪港時指出,他以編舞家的身份登場,向巴赫提出採用其樂曲編舞的請求,待整晚的表演結束之際,他再次出場感謝巴赫給人類撰寫了許多傳誦千古的美樂。杜亞陶的現身象徵着某程度的祭典意義。

《巴赫敘╱靜寂與空虛》全舞長約一個半小時,米克洛夫芭蕾舞團的演出由劇院樂團現場伴奏,很值得一看再看。(網址:www.mikhailovsky.ru/en/events/live/)

2013年1月31日 星期四

曲飛:刮目相看藝民節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1月31日 C5

回顧去年香港文化大事,由「天邊外劇場」藝術總 監陳曙曦以總策劃人身份成立「香港藝穗民化協會」,籌辦首屆「香港藝穗民化節」,是必須記錄在香港藝術文化進程的一頁。藝民節以「民間起動.起動民間」為 口號,成功召集六十多個藝術團體在二十九個表演場地上演,超過一百五十場次節目,演出藝團來自本地、台灣、法國及日本,演出作品涵蓋戲劇、舞蹈、音樂、展 覽等藝術範疇,更有工作坊及講座,為參與者提供交流機會。

筆者觀賞了其中七個演出作品,包括浪人劇場《我的體育時期》、台北劇團的曉劇場《燕子》、同流《因.變》、黑目鳥劇團《戰火中的卉卉賓尼》、劇場工作室《期限》、俳優劇場《我們都是……》和環境舞蹈《圈圈II》。

《我 的體育時期》是譚孔文「任性」的製作,創作靈感來自劇團2007年改編搬演作家董啟章《體育時期》的延伸創作,表演形式以朗讀、吟唱、書寫、打字、繪畫、 扮演、物演等方式融合而成。在一小時的演出中,筆者充分感受到演繹者用心表達對「青春」的感覺。據了解,驚蟄過後作品會以「文學音樂劇場」再度發表。可惜 筆者青春不再,未能動容,腦海中只有對譚孔文在小劇場裏,過分自我克制演出節奏的餘韻。

暴力劇場回應社會問題


台 北劇團的曉劇場《燕子》是藝民節焦點節目之一,作品以暴力劇場方式回應台灣綁票案的社會問題,故事透過一宗撕票慘案,企圖剖白殺人犯的心聲。在小劇場裏, 觀眾可零距離目睹施暴者和被虐者的精神狀態,五名男女演出者都是青少年,他們分別飾演記者、受害者母親、死者及飾演情侶的綁匪。整個演出充滿悽慘的哭聲、 悽厲的尖叫聲、精神失常的大叫聲,也有綁匪如何強姦女死者和女友性交的聲嘶力竭聲……筆者絕對不是衞道之士,但對編導的藝術選擇極為反感,尤其看見演員的 精神狀態已陷入崩潰狀態卻仍要投入演出,為他們感到心痛。年輕演員甘願為藝術而犧牲,不惜犧牲色相,展露性器官加強故事的感染力,無奈由於編導只關注營造 劇場上的官能刺激,根本沒有探討這題目的深層意義,導致演員的努力白費。筆者建議編導,如果真的要透過暴力劇場方式和觀眾溝通,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研究九十 年代英國最矚目劇作家Sarah Kane的作品,重新探討和理解暴力背後所蘊藏的深層意義,免得再難為了優秀的舞台劇演員。

黑 目鳥劇團《戰火中的卉卉賓尼》是劉銘鏗堅持以立體書講古劇場手法創作。筆者看過他的《火童》和《一眼思淚》,認為這次《戰火中的卉卉賓尼》最具代表性,因 為不論從文本構想到落實執行,都成功令觀眾明白,作為世界公民一分子,在亂世中我們要如何看待戰爭,從而選擇自己的生存方式。同流《因.變》和俳優劇場 《我們都是……》均是探討人類生存價值和個人與民眾之間的關係。在同流的《因.變》中,筆者較聚焦演員馬穎芝,因她一向致力形象設計工作,絕少踏到台前演 出,是次以女主角身份上陣,正好說明她除了形象設計的專業外,還有演戲的天分。俳優劇場《我們都是……》以李旺陽死亡事件為創作藍本,道出民眾面對不能理 解的事情,只是追求片面答案的愚蠢。至於作品的燈光設計和角色形象設計,可謂極盡心思,成功地在排練室的小劇場這有限的資源下,做出專業水準的舞台效果。

張弛有度充滿感染力

談 及小劇場環境,觀看劇場工作室《期限》時,坦白說,當筆者進入他們的黑盒劇場時,有如置身香港藝術中心麥高利小劇場和香港話劇團的黑盒劇場般,完全忘記如 何迂迴走進觀塘區的工廠大廈。至於作品的演出,筆者特別留意演員林娜久休復出的臨場表現。那一場她穩定地演活一名受到童年影響,兼糾纏在照顧母親和愛人之 間的拉扯關係和狀態的女同性戀者,她有層次的演繹令角色充滿生命,滿有感染力。

最後,環境舞蹈《圈圈II》編舞及演 出的徐奕婕,選擇在油麻地某電影中心內的書店咖啡屋進行演出場地,並且和演員阮煒楹合作演出。她倆張弛有度,充分利用演出場地的獨特性,留給觀眾反省自身 和環境以及人際之間的微妙關係。筆者更特別欣賞阮煒楹走出書店咖啡屋時,被冷漠的人群擦身而過,只有在書店咖啡屋內的徐奕婕才能夠隔着落地玻璃窗和她心靈 溝通,從音樂選擇到舞蹈設計,都帶給城市人一次洗滌心靈的演出。

曲飛

2013年1月30日 星期三

盧偉力:香港現代舞創作新鮮人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1月30日 C5

攝影:Keith Hiro
1月中到石硤尾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JCCAC)黑盒劇場看許俊傑、郭曉靈、林俊浩、李健偉、黃靜婷、黃美玉等六位年青編舞者的《站在延續線》(Carry On ),看到又一代本土舞蹈創作人的眾志成城,使人高興。他們凝聚力量,在有限資源下,簡約布景,創作了互相呼應的六個作品。演出各有所好,有些仍未完全到位,有些可剪裁得更合度,但他們的誠意非常可嘉。

演出名為「站在延續線」,最少有兩重意義:一、藝術界的延續;二、創作的延續。他們六位編舞,乃至整個創作團隊,在香港現代舞創作中,是漸見動量的一族。這次創作,緣自去年香港大會堂成立五十周年他們六位的環境舞蹈《這地》,他們由大會堂紀念花園移師到劇場,擴大創作。

香港的歷史,一方水土,所盛所載,於他們都有意味,去年的《這地》可說是化景物為情思的創作,代表他們六位年輕編舞人,通過大會堂紀念公園當下的現場景物人情,對香港由小漁村發展為大城市,那個英國殖民地時代的歷史想像,來一次舞蹈觀照。

懷舊是苦悶象徵

日本文藝批評家廚川白村(1880-1923)說藝術創作是苦悶的象徵,六位本土編舞新人在場刊中說他們莫名地對現狀不滿,於是「懷舊」,並以所懷的物事審視當下、想望未來,遂有《站在延續線》,象徵他們的苦悶。去年因緣際會觀照了一片歷史,今年則是對去年所觀照的那片「借來的空間、借來的時間」的整合觀照,是自我創造的一種歷史觀。

這是反省式的舞蹈呈現,因而六個作品,除最後一個《蘋果與蒼蠅》之外,其餘的都顯得沉鬱,色調亦偏向暗淡。

借來的時空,造就幾許悲歡,虛相變幻中,體會生死,經歷等待,於是燈光在整個演出扮演重要角色,在不同舞作中,有不同方式的探索,形態變換而生節奏,與場上舞者共創舞蹈意象,在《候.話》與《驟現》兩個作品中尤其如是。

《嘆息之壁》酷異

很喜歡《嘆息之壁》與 ,前者由兩位男舞者演繹,後者由一男一女舞者演繹,聯想指涉很不同,所以,身體的性別屬性在舞蹈演出中是重要的問題。

《嘆息之壁》由許俊傑編舞並演出。舞作開始時,穿便服的他拖着布條碎步慢慢前行,長長的黑紗,是我們腳步的痕迹,抑或是腳鐐的象喻?但見他繞着置放在演區四角的立方箱(各有當代電子產品在其上),最後倒在場中央地上。舞作的主要構成由穿西裝持單簧管男樂手(梁志承)上場開始,是一段很特別的接觸即興(contact improvisation):樂手冷靜的單簧管樂音,平穩地送出,時而坐在正在彎身(折腰?)的舞者頭上,時而與其背靠背地由低位站起來。然後音樂變異、泛音處處、噪音浮現,舞者倒下,而穿西裝吹單簧管的雙腳踏在舞者身上。

聲形代換Lifting Bones 

這是一個使人浮想很多的作品。人生而當自由,但處處是綑縛、處處是枷鎖,種種現代產品是無形的牆,我們自囚其中,舞作開場的框架不難明白,不過單簧管男樂手的符號意味卻很值得細味。西裝與便服,有職場與家居的差異,然而,單簧管卻有點曖昧,使最後的征服意象,有酷異氣氛。

大概是由二戰和平紀念碑開始舞作聯想吧,黃靜婷的Lifting Bones ,中文正是「執骨」。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於是地上滿是打開倒放的傘——英式鋼骨傘。這是非常有趣的聲形代換,由人骨而傘骨,由傘骨而有英國殖民地想像。

這是一個「後舞蹈」(Post Dance),事過了,境未遷,情念世界依然蕩漾,像一陣細雨打落在心底。遍地黑色的傘,正有「散落大地」的意味。黄靜婷自己參與了演出。她手持一傘,首先在傘堆中跳出一條少少的通道,然後就開始盡量把地上的傘勾到手持的傘上——執骨。她手持傘,傘柄又勾着傘,輾轉肩挑起一共四把傘子,彷彿一頭不知名的「瑞獸」,最後,還背起那經歷災難的男子。

這個演出意象很豐富,在節奏與結構上用心整理,可以作為代表香港殖民地想像的舞蹈作品。

攝影:Keith Hiro

撰文:盧偉力

用水墨舞蹈「舞跡—廖東梅及廖井梅作品展」

原刊香港:《文匯報》2013年1月30日 A32




 香港展能藝術會在1月25至30日假香港中央圖書館5號展覽館舉辦「舞跡——廖東梅及廖井梅作品展」,展示廖氏姊妹分別最新創作的作品。繼2001年「軌跡」後,這對姐妹再度合作,透過畫作,在豔麗色彩和誇張線條相結合,讓看畫的人走進她們十年來的心靈世界。

 廖東梅出生時因腦部缺氧,導致四肢痙攣。但她沒有因此放棄,反而積極面對生命,努力發展自己的興趣——畫畫,以表達對生命和大自然的熱愛。作為一個輪椅使用者,她從輪椅舞中得到啟發,創作出作品「一惜間獵影」。她以濃重的色彩和剛勁有力的點線面,透過中國水墨方式,繪畫舞蹈的動態和節奏,把舞動時自由的一刻記錄在薄薄的宣紙上。

 東梅的創作靈感多來自日常生活。姐姐不時帶她到街上走走,接觸多了大自然,靈感便油然而生。她表示,每天都有不同的創作靈感,有時一邊想一邊畫畫,有時則花上數天才有靈感。她的早期作品可籠統地分為二種——早期構圖較矇矓、較柔和的畫風,以及後期以強烈色彩作為對比的風格。問及暗沉的黑色豈不是和東梅的積極人生有矛盾嗎﹖東梅告訴我們,黑色不一定代表深沉的,在其它色彩的對比下,反而變得很突出、很強烈,就好像她對命運不屈服的意志和信念。

 廖井梅則展出稱作「我—語」(I-Phone)共十幅的作品。她以油畫表現舞動和靜止的身體姿態,透過寫實技巧融合抽象的視覺空間,獨特的畫風呈現在現實與虛幻交接之間。

  1月25日「舞跡——廖東梅及廖井梅作品展」的開幕禮上,多位嘉賓到場主禮,給予廖氏姐妹鼓勵和支持,包括香港藝術發展局主席王英偉先生、香港文化技術基金會總幹事米繼紅女士、香港藝術館總館長譚美兒女士、香港水彩畫研究會會長沈平先生以及香港展能藝術會委員(策展人)鄭嬋琦女士等。採訪:記者張夢薇

2013年1月29日 星期二

編舞陳磊謝茵相隔五年再合作《風水行》加四段舞重演

原刊香港:《大公報》2013年1月29日 B21





 【本報訊】記者李夢報道:五年前,香港舞蹈團八樓平台,香港演藝學院學生們演了一齣《風水行》,講的是山東秧歌,編舞是彼時舞團舞者陳磊和謝茵。

五年後《風水行》重演,仍舊陳、謝二人編舞,不過演出地換成葵青劇院,演員也改成香港舞蹈團的舞者了。

框架不變仍講秧歌

規模大了,加多了四段舞,但框架不變,仍舊講山東秧歌,卻又不似慣常舞劇那樣「講一個完整故事」。「不是記敘文,是說明文加散文。」陳磊說。

說《風水行》是說明文,因為它講歷史,講秧歌這傳統民間舞種怎樣浸了儒家文化,在齊魯一爿土地潑辣辣長養了五百年。古話說「商時秧歌唐時戲」,足見秧歌傳承的久遠。陳磊和謝茵在北京舞蹈學院讀書時,班上常有山東來的老藝人示範傳統秧歌。「你別看這簡單的一扭,五百年才提煉出這樣一個動作。」陳磊說。

讀書時兩人所在的班俗稱「山東班」,因全班四十多學生都以山東秧歌為主修方向。上學那會兒,兩人常隨老師同學一道往山東採風,見過「跑斷腿扭斷腰」的海陽秧歌,以及鼓子秧歌和婀娜的裹着小腳跳的膠州秧歌。

「鼓子秧歌陽剛,但女性素材少。」陳磊和謝茵編排《風水行》時,以鼓子秧歌為載體,再穿插膠州和海陽秧歌的女性素材。「不然女孩子只能跟在男鼓手後面跑,太單調。」謝茵說。

而且,兩人還為這場七十分鐘的演出設計了一個母題:風水。「你可以說風代表男子,水象徵女子,也可以將風水兩字合起來看。」在陳磊那裡,浸潤了國人幾千年生活經驗的「風水」,有關陰陽五行的辯證,也和秧歌一樣,是「代代相傳的產物」。

一段秧歌中,男舞者一般有三類角色:傘,鼓和棒。撐傘的多為族中長者,起領頭作用;鼓手通常是二十至四十歲的壯年男子;持棒的,則是十多歲的孩子。三代人,三樣道具,是年齡也是閱歷和身份的標誌。「到最後,持棒的孩子接替撐傘的父輩行走天地間,這裡面也有傳承的意味。」陳磊說。

時空轉換舞出神髓

演至結尾,是一段五分鐘的「民俗大場」。這一段,不論隊形抑或角色,都想「盡可能地回歸傳統」。「在結尾,把最初刺激我們的那些東西呈現出來。」陳磊說,這齣作品,去掉最末五分鐘也能立起來,但有了最後一段, 「意味更好」。

「根在那裡。」謝茵說。

說《風水行》是散文,因為它雖根植過往,但並不膩在傳統裡。「把廣場上跳的秧歌搬進劇院裡,時、空、地都不對了。」陳磊說: 「首先我們的舞者扭起秧歌來一定不如農民那樣樸實動人,其次,觀眾買票入場,不是為了來看我們跳得像不像老藝人。」他舉中國山水畫的例子,說水墨的精彩,恰在重神似而非形似。「畫山,不是看你畫得像不像,而是看你能不能畫出山的精神。」

於是,在劇院裡敲鑼打鼓跳一小時秧歌,這在陳磊和謝茵看來, 「只是將民間的東西copy(複製)」,並沒有再創造,也見不到獨特的思考。《風水行》中,他們請來龔志成創作無調式音樂,也是想用這樣的現代元素,平衡新舊。「也可以將民間的伴奏音樂拿來用,但那未免太實在了。」陳磊說, 「大紅大綠地上來,這麼實在,我們的概念存在哪裡?」

「十個人看秧歌可能有十種理解。」在編舞者那裡,是否跳得出原本汁味是其次,最關鍵是理念,是編舞者切入主題的角度。

兩人為「找角度」沒少討論。「時不時開個小會,互相問問題,互相拆招。」謝茵說,她和陳磊都在香港住了多年,因此這次作品中,也想將此處的生活體悟擺進秧歌這個對香港來說不論地理或情感距離都有些遙遠的題材裡。

不過,說到底,此處彼處都是共通的,都有子承父業家族聯繫,都有對男女愛情的想像。《風水行》段落間的過場動作,是舞者依秧歌步伐,從舞台一側走到另一側。「很慢,像漫漫長路走了幾千年。」兩人直說本未指望觀眾看過厚厚一本歷史書再進場, 「只要大家見到長久這兩字,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陳磊說。

編者按:香港舞蹈團主辦的《風水行》,將於二月二十二至二十四日在葵青劇院演藝廳演出。查詢可電二一一一五九九九。

2013年1月26日 星期六

再評香港文化 不吐不快 專訪胡恩威

原刊香港:《明報》2013年1月26日 C5

編按:香港著名文化人、進念創辦人之一胡恩威,早前應「港台文化合作委員會」邀請出席台北「香港週2012:文化創意@ 台北」活動( 下稱「香港週」),搬演進念劇作《萬曆十五年》,他在接受本文作者莫坤菱採訪時,有感而發,說出台灣觀眾水平和反應,評價香港文化,又發表他對香港某部分年輕人示威行動的意見。為什麼胡恩威會這樣說?

文.莫菱坤

胡恩威先生以港台文化合作委員會委員、進念二十面體《萬曆十五年》編導及設計身分,參與了去年十一月底在台北舉行之「香港週」,《萬曆十五年》亦首次在台灣上演,反應不俗。回港後他欲將感想與外界分享,因此促成此訪問。胡恩威在華文文化界資歷甚深,創作及編導題材屢見豐富,近年關心香港文化的何去何從,早前在本版曾撰文狠批香港文化大倒退,對於是否審批新免費電視牌一事亦有獨到的見解,他的意見曾受到不少朋友的回應及反駁,不過其「盡吐真言」的性格和勇氣確實令本人也甘拜下風。是次訪問未能觸及所有以上所提的議題,不過胡恩威將在台灣的所思所想都與推動香港文化發展連結起來,當中有比較、有批評、有寄語,希望藉此給予香港文化界一點啟示和前進的力量。

香港不重視本土文化?

聽說胡恩威對台灣這次演出之行有感受「不吐不快」,就從他的最大得着聊起,他劈頭第一句就說: 「我覺得沒有文化的社會好恐怖。」此話可解?他解說: 「應該是說,一個只有『低俗』和主流文化的社會好好恐怖。」我聽出弦外之音,他說的不是台灣,是比較之下的香港。他認為,台灣的文化比較多元化,有通俗有低俗,年輕人對戲劇興趣較深厚,藝術教育較健全;但香港的情况很「一面倒」,年輕人對文化沒甚興趣,對傳統的文化觀念尤其是。胡恩威用自己所擅長的戲劇做例子: 「《萬曆十五年》在台灣共演出四場,當中特設學生場,我發現有很多研究生來看戲劇。台灣對華文戲劇的研究很深厚,研究戲劇的學系和學生亦比較多,群眾群因而累積得較大,香港便沒這樣的氣氛和條件。」他更指出,不少學生看完戲劇後會撰寫分析藝評,當中不乏有深度之作, 「香港完全冇得比」。聽他將香港文化和戲劇貶得一文不值,倒想看他有什麼良方去改進所謂文化的「質素」,假如這個問題真的存在。他說,希望政府會重視本土文化,香港很多時候都靠外國人和外國文化,可見政府和社會沒有本土概念: 「演藝學院院長、西九文化區管理層統統是外國人,香港學生學習藝術有隔膜,硬將西方的方法照搬過來,並不適合香港學生。而台灣相對較在地化,藝術學校往往由本地人或由外國學成歸來的人任教,學生的學習熱情較強烈,這樣比較好。」胡恩威指出應由教育着手,令人不禁反思, 「外國人就等於非本土」的單一推論是否成立,沒有本土文化是否偽命題。如果他以上的話沒有被詮釋錯,他自命鍾情本土文化,但本土文化又不可以低俗,但不低俗(高雅文化)之餘又不可以太西化,此定義的文化是什麼樣式,可以留待各位讀者慢慢探究。胡恩威都提出了其他的建議,詳情可以參閱下一段。

從台灣「香港週」的經驗取經

提到台灣所舉辦的「香港週」,胡恩威予以正面的評價: 「這件事很值得做,起碼讓台灣人知道香港不是只有低俗文化,不只是有周星馳和『古惑仔』,而是有很多出色的編舞作品、音樂和表演藝術。」不過他提醒香港人,如果再不積極行動讓香港文化走向多元, 「香港好快會冇位企」。他強調香港與台灣的合作和交流: 「我學他們的多元,他也可以學我們管理的效率和創意的概念。」此外,他都認同香港當局可以從台灣「香港週」中汲取經驗,作為未來的借鏡。他亦解釋道: 「台灣在香港設有光華文化中心,如果香港都設有類似辦事處,有常設性文化員工,辦事處以文化命名,有的是文化官員而非貿易官員,相信是一種進步。」長遠來說,胡恩威認為應該計劃如何與台灣雙方面有藝術教育的交流平台,層面不只是籌辦活動,而是提升至年輕人的實習和研究計劃。

對於戲劇方面,胡則覺得要好好運用華人的網絡作藝術交流,舉辦一些巡迴演出。

示威與文化對立?

台灣的文化比香港更百花齊放可能是事實,可能是「隔籬飯香」,胡恩威認為香港沒有文化,是因為現時「政治騎劫一切」。他指出: 「香港年輕人只喜歡示威『搞搞震』,只喜歡表態,不會看完一本書,不會想學習一樣事物。」如果他的觀點成立的話,為什麼從「美麗灣事件」到近日的「反旺中、反媒體壟斷」,台灣的示威文化比香港更豐富,但他們的文化為什麼反而更加多元呢?胡恩威卻又將這歸因於社會: 「台灣的政治較正常化,政治只是一部分,他們有生活,而社會亦包容到生活中不同的可能性,你可以走去做農夫、你可以走去做點心師傅;不過在香港,我們將所有責任推給政治,將精力用來罵政府,我們沒有在生活中實踐什麼。」最後,他補充:「從來也應該是政治為文化服務,但現在是文化為政治服務。」胡對台灣和對香港的尺度好像有點雙重標準,將台灣的情况歸因社會的狀况,卻又將香港的問題說成個人責任和選擇,尤其是年輕人;生活在香港二十多年,倒不覺得大家花了多大力氣參與政治,政治冷感的人比比皆是,年輕一輩的文化養分不足是否與過分政治參與扣上絕對關係,是值得深究的課題。

文化的定義隨着經驗的累積而變化,通常是變得充滿內涵,而一路走來的時候,一致性和謹慎的邏輯推論都顯得必要。慶幸看見胡恩威先生從台灣豐富的收穫,對香港文化界的提醒都充滿啟發性,希望有一天香港藝術文化發展能媲美台灣,政治與文化之間的互動更見立體,低俗、本土、西方、精英等概念和文化都盡在此地。(標題為編輯所擬)

我學他們的多元,他也可以學我們管理的效率和創意的概念……台灣在香港設有光華文化中心,如果香港都設有類似辦事處,有常設性文化員工,辦事處以文化命名,有的是文化官員而非貿易官員,相信是一種進步。

姐姐油畫外柔內剛妹妹水彩開心自由 廖氏姐妹展畫作風格各異

 原刊香港:《大公報》2013年1月26日 B13

 
【本報訊】實習記者王丹報道:香港展能藝術會主辦「舞跡─廖東梅及廖井梅作品展」一月二十五至三十日於香港中央圖書館五號展覽館舉辦,展示廖氏姐妹分別最新創作作品。

繪畫舞蹈動態節奏
出生時因大腦缺氧導致腦痙攣而殘疾的廖東梅近年學習並參與了輪椅舞,是次展出作品《一瞬間獵影》的靈感來源正是之前學習輪椅舞的體驗。她從輪椅舞蹈中得到啟發,創作了這一系列水墨作品,以濃重的色彩和剛勁有力的點線面,透過中國水墨方式,繪畫舞蹈的動態和節奏。不斷變化的線條與大片色彩,和諧地展現在她的作品中,表達了舞蹈的律動和生命的動感。

談到繪畫的艱難,父親廖博興說,女兒東梅畫作中每一筆都很不容易,因為身體殘障,她「執筆已是困難」,為了表現出舞蹈的律動和力量, 「熟練控制筆的力度和方向,普通人都很難做到,所以她畫畫真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姐姐廖井梅是次展出作品為「我─語」,由十幅油畫組成,分別有《失樂園》、《背離》、《禁錮》、《對峙》等。廖井梅說, 「我」指的並不只是自己,而是「泛指人類通過其身體所表達或象徵的那種與母體中間的異化和回歸歷程」。看到妹妹東梅創作以後,她想到身體殘疾的人尚能用身體來表達對生命的理解,因而產生了探索「自我或人」的想法,以人的身體來表達生命、來說話。

廖氏姐妹一起創作,一起開展,方向卻完全不同。香港展能藝術會委員策展人鄭嬋琪介紹,兩姐妹創作主題是相似的,但呈獻方向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姐姐的油畫是靜態的,內容給人禁錮、束縛與緊張的感覺;妹妹的水彩是動態的,傳達的是開心與自由。兩姐妹如此迥異的作品呈獻,鄭嬋琪形容為「姐姐是外柔內剛,作品表達的是衝破自己,而妹妹卻是外無裡有,彷彿像流水一樣,有源源不斷清泉流出」。

殘疾無礙自由創作

連姐姐井梅自己亦說,創作完成後自己也嚇了一跳,不過反而促使自己開始思考,是不是傷殘人就一定比正常人不自由。她「漸漸發現一個矛盾的事實」,束縛在輪椅上的妹妹的畫作充滿了心靈的自由,而擁有身體的自由的自己卻時時感到禁錮和掙扎。

前來參觀畫展的中國電影家協會主席李前寬表示看到畫展作品感到「很震撼」。尤其是廖東梅身體的殘疾不僅沒有阻礙其自由創作,更從她的作品「看到了生活的簡單與美好,這是我們普通人做不到的」。

「舞跡─廖東梅及廖井梅作品展」開幕禮昨日下午三時於香港中央圖書館五號展覽館舉行。出席開幕禮的主禮嘉賓包括香港藝術發展局主席王英偉、香港文化藝術基金會總幹事米繼紅、香港藝術館總館長譚美兒、香港水彩畫研究會會長沈平以及香港展能藝術會委員鄭嬋琪等。

2013年1月24日 星期四

聞一浩:舞蹈隨想:回看與前望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1月24日 C5

因着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及香港舞蹈聯盟合辦的舞評寫作計劃,上月底到廣州走了一趟,看了廣州芭蕾舞團新製作《唐詩宋詞》的總綵排,以及跟負責編舞的旅美華裔舞蹈家侯瑩及眾設計師作了一次分享討論。

看的是總綵排,因此不能據此評論製作。不過,舞目開宗明義是一次將東方文化融合芭蕾這西方舞蹈形式的嘗試;這之前已看過幾個以中國題材創作的芭蕾演出,但都是舞劇,這次既以《唐詩宋詞》為名,想來並非一次鋪陳故事的試驗。就綵排所見,確非如此。侯瑩做的,是以舞蹈動作傳遞一種猶如詩般的感覺或情緒。舞蹈中傳統芭蕾動作不多,反而不少現代舞或機械式的動作,明顯要跳出芭蕾舞的框架。這樣的作品,無論如何,對表演者或慣看芭蕾舞的觀眾都會是個挑戰。

演者觀者張力測試

多空間主辦的緣舞場演出,未必是要挑戰觀眾,但即興演出的作品多少試驗了觀眾的期望,對何為舞蹈的尺度。11月底在石硤尾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看了多空間i-Dance 舞蹈節最後一個節目緣舞場,十多二十位舞者暨編舞,以及音樂家在極度有限的資源下,以即興方式演出,舞蹈過程不時與觀眾有接觸及互動,本來是一次表演者與觀賞者的張力測試,不過,大概因為入場的多為朋友或「熟客」,大家的交流就少了份繃緊,從容得多。

當然,現代創作有的是挑戰表演者或者觀眾,有的則是嘗試為經典注入新意,像香港芭蕾舞團委約澳洲編舞泰蘭斯.科勒創作,於剛過了的聖誕節推出的大型製作《胡桃夾子》新版本,改動了故事情節,加入芭蕾公主,將之與胡桃夾子王子配成一對,原來的主角嘉麗變成了為不同場景穿針引綫,還加進了嘉麗心愛玩偶嘉晴一角,由小女孩演出,舞蹈動作配合故事的編排,是一次不錯的新嘗試。

踏進2013 年,香港藝術節是首個文化節目焦點,在眾多經典及外國演出之外,個人極感興趣的是「亞太舞蹈平台」及「香港賽馬會當代舞蹈平台」系列,一個向本地觀眾提供觀看外地獨立製作的機會,另一個為本地新進編舞提供創作平台。

這幾年不論大小舞團及機構都提供創作機會給年輕編舞。香港藝術節去年設立的「香港賽馬會當代舞蹈平台」系列,正式確立了這個年輕編舞的創作空間;有趣的是,今年的六個短篇中,創作其中三個作品的四位編舞:胡頌威、李健偉、王丹琦及方家諾,都出現在去屆的編舞名單上,這叫我想起這系列誕生前,香港編舞作品仍被納入「亞太舞蹈平台」系列時,本地編舞黃大徽就曾不只一次出現在編舞名單——為編舞提供多次創作的機會,也是在不斷為不同編舞提供磨練機會的同時,另一個培養新進編舞應走的方向。而其中兩位不同舞種(一個踢躂、一個hip hop)的創作人王丹琦及方家諾,今屆將合編一支作品The Voice ,如何將踢躂與hip hop編在一起,也令我很感興趣。

三位編舞風格迥異

新增的三位編舞都是女的,風格迥異,看過李思颺之前作品,發現這位傳統芭蕾出身的舞者,喜歡探討舞蹈動作的肌理;郭曉靈愛與冰共舞,這次當代舞蹈平台系列中,再次由冰出發,很好奇她將會變出什麼新意;未看過梁秀妍的作品,看介紹似乎是探究舞蹈與錄像結合的空間,及所引伸的意義。

至於「亞太舞蹈平台」,是一次認識區內其他地方獨立創作人作品面貌,見識那些中小型或upcoming編舞或舞團作品的機會,今年意外地發現以色列的作品《與……他》,一個由資深舞者委約創作人撰寫的獨舞表演,創作背景再一次提醒我們:舞者不純粹為編舞服務,表現編舞想要表達的內容或思想,舞者也可以是創作內容的主要推動者,要談的是孤獨及身體局限。另外兩位則自編自演,台灣孫尚綺帶來獨舞《穿越》,是一次內心的省思,而來自中國的二高則與音樂人梁奕源聯合演出,探討身份、性別等課題,又嘗試將陶藝與舞蹈結合,三個作品,三個方向,在同一空間碰撞,是這類系列節目另一吸引我的地方。

聞一浩

2013年1月21日 星期一

林喜兒:周佩韻:現代舞講求創意

原刊香港:《信報》2013年1月21日 C5


教育不只限於學校。

它,可以在課室以外、學生之外。周佩韻說:「只要有能力,我會一直教下去。」她在香港演藝學院當了近二十年教師,桃李滿門,今天她離開學院,不是放棄教學,是要把舞蹈帶到更遠,帶給更多的人。

周佩韻是香港演藝學院舞蹈系首屆畢業生,其後獲取英國倫敦當代舞蹈學院獎學金深造表演及編舞課程,先後於1995 及2003 年取得香港演藝學院藝術學士學位及英國拉賓中心藝術碩士(編舞)學位。她曾獲邀往世界各地包括美國、印尼、馬來西亞、中國內地、英國和捷克等進行演出和交流。除了是出色的編舞家,周佩韻也是香港演藝學院的現代舞教師,打從1999年開始在香港演藝學院任現代舞系講師,本地不少專業舞者都是她的學生。

每個人都好重要

「現代舞對身體的要求和表達跟芭蕾舞很不一樣,假若我十九歲才學芭蕾舞,相信有一定困難,不是說現代舞比較容易,是要求不同,講求創意,當中有很大程度的自由和發揮,也是因為自由和創意令我愛上現代舞。」熱愛現代舞的自由發揮,也熱愛教學的滿足感,「看到他們(學生們)慢慢找到自己的身體,技巧上認識身體,而且看着他們表演是最有滿足感。」周佩韻近年一個重要創作是Solo Act ,作品是跟學生探討應如何看自己,「我們是個群體,而其實每個人也影響着這個群體,所以每個人都是重要的。」在演藝學院多年,幾年前周佩韻決定離開學院,尋找舞蹈的另一片天,「早期的作品大多數在演藝(學院)發表,離開就是希望把作品帶到不同層面的觀眾。」周佩韻跟一些演藝學院畢業生創立的「新約舞流」成了她的創作平台,也是與學生交流的地方,「在這裏每個星期也跟畢業生一起上課,即使他們都畢業了,身體也要保持一個狀態,像運動員一樣。」這個不只是舞蹈教室,周佩韻形容這裏是加油站,休息充電後繼續出發。從前一直訓練專業舞者,現在對象是業餘舞者,「其實都是一樣,教授業餘舞者就是讓他們慢慢進入專業前,認識身體、認識藝術。」現代舞的特點是自由,所以周佩韻認為教授現代舞,最重要的是對身體的認識,要知道人體的主軸,要掌握音樂和節奏,「(跳現代舞)其實任何動作也可以,但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拿捏觀眾的呼吸

周佩韻在舞蹈創作路上作多方嘗試,主要作品包括《同途》、《馨香》、《一》、《一線光》、《搜尋》、《回/看》及《行動I, II, III ——完成》等。周佩韻形容自己的作品風格是「女性的」、「仔細的」,「最希望作品能拿捏到觀眾的呼吸。」2010年更憑着她跟女兒一起演出的作品《歸途》,獲頒香港舞蹈年獎2010。「這是關於家庭的作品,希望透過作品分享,讓觀眾明白親情其實給我們很大的支持和安慰,但往往卻被忽略。」說起家庭,周佩韻是藝術家,同時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直言從事藝術,沒有子女是比較自由,可以百分百投入創作,「不過子女對我來說是天賜的禮物,他們帶給我很多東西,即使說如何教學生,其實學生也在教我,他們也在塑造我的性格。」過去二十年有三分二時間放在教育上,「相信一日還有能力,我也會繼續教下去。」藝術家都需要個人空間,周佩韻的空間就在汽車上,「這裏是我的辦公室,也是休息的地方,我需要安靜的空間思考,想想上課要怎樣教,想想那段舞怎樣編排,想想未來的計劃。安靜是非常重要的,讓我思考在藝術路上如何走下去。」香港電台文化藝術電視節目《好想藝術》每集將介紹一位香港藝術家,了解他們獨特的藝術生活體驗,並發掘藝術生活化的一面。節目現逢星期三晚上7時,於無綫電視翡翠台播映;港台網站 tv.rthk.hk同步直播及提供節目重溫。

林喜兒

2013年1月4日 星期五

麥慰宗:舞,動的其實是......心靈空間

原刊香港:《U magazine》2013年1月4日 L58-59

攝影:Keith Hiro
舞蹈人坐不定,慣用身體表達,影相時即使屁股黏着凳,四肢頭頸五官,連眉毛也不安份。

黃靜婷與郭曉靈是演藝學院同學,前者多話,後者少言,一個快板,一個慢熱。

姊妹淘外形想法差異不小,共通是不斷在創作路上探索,朝着未知進發。

靜婷(Chloe)愛旅行,切斷一切熟悉的去體驗世界。說到最近浪遊希臘荒僻小島,沒有商店只有羊,買食物要開一小時車,一星期下來竟忘了吃肉的堅持。「在外面創作自由自在,回來很多包袱,無論排舞或平時見人都難放空。」握着手中茶杯,Chloe 感嘆一直用力尋找自我空間。三年前從美國深造回來創作《植.聽》,從樹木悟出回到自然真好。二○一○年編創舞蹈劇場《日夜沫了》,以不斷急速重複動作反映理想磨蝕。看作品如讀心,新作《Lifting Bones》論述新一代沒多少人知道的一頁歷史,從在意自我到伸長觸鬚,郭曉靈(Elaine)說因為好友最近搬出來住,個人空間多了。

愛在南轅北轍的小島

假如可以一生住在希臘小島,Chloe想過,不願。當旅行變成生活是另一回事,回來只為愛着這個東方小島。Elaine 說:「這裏真是生活逼人。」一桌人倏地沉默。Elaine續說:「旅行中當然甚麼事都新鮮,但創作來自生活,我喜歡在熟悉中找題材。」她的新作《驟現》探討看見與看不見,關乎看到一些事情是否就看到全部,是否了解真相。這素材天天發生,爭議不休,有人看到卻不信,沒看過竟十足相信;有些事關係大是大非,有人當沒發生。

Chloe 的新作是去年三月為大會堂紀念花園創作環境舞蹈的延續,這次演出時間長一倍,由獨舞變雙人舞,她有更多空間演繹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為保衛香港犧牲的軍民,與現在的自己對話。黃靜婷說:「以往除了獨舞都是人家跳我的作品,現在自己有份跳要多一倍時間編,我愛觀察,很難跳出跳入,惟有靠錄像。」Why Not?冒險的泉源與老友相反,向來參演自己作品的Elaine這次站一旁。「今次難度在於溝通。舞蹈難用言語表達,是最原始的東西。現在要抽離自己,觀察,再通過語言,還要又中又英表達出來(其中一位是德國舞者)。」喜歡這樣嗎?「Why not?如果現在仍不給自己冒險,創作怎會好玩。」郭曉靈如勇於脫離安逸小島的Pi,繼續漂流。Elaine說:「我覺得相信牽涉情感,好似一種感覺,又不全是,但相信令我有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站在延續線

其他四位編舞的新作計有許俊傑的《嘆息之壁》、林俊浩的《侯.話》、李健偉的《蘋果與蒼蠅》及黃美玉的《時光旅者》。

日期:1月18及19日,8pm;1月19及20日,4pm 地點:石硤尾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

門票:$160

查詢:2268 7323 text︱麥慰宗  venue︱牧羊少年咖啡.茶.酒館